第五部第一章（续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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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这三个月中，上官莹在另一个领域即在中文教学工作上可谓旗开得胜，突飞猛进。她本来对在学校教中文没什么兴趣，但当第一次试听课走进阶梯教室，听到六年级的孩子们用不同的称呼和她打招呼时，她觉得太有意思了，完全不同于在中国上语文课。学生们的穿戴、打扮都和中国学生不同，他们更注重穿得漂亮，有个性；学生们和老师之间的关系更亲近，更平等，互动也比较多。学生们见到上官莹时的情景简直可以用兴高采烈形容——终于见到纯粹的中国人了！他们大声地喊着：“米拉娜你好！”“莹老师你好！”“上官老师你好！”“我爱中国！”“你好吗？”声调五花八门，上官莹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情。对于教过高中语文的上官莹来说，教学生们初级汉语感觉上易如反掌，但实际上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因为她必须了解俄罗斯人学习汉语的特点，因势利导；她必须学会用俄语讲解汉语的发音和汉字书写的技巧，以及汉语语法。这是一片新天地，要想有所收获，还需不断耕耘，而对于上官莹来说，在汉语教学上下功夫可要比在建梁产品上下功夫有意思多了，也容易多了，但目前的她，只能把更多的时间用于建梁代表处的工作上，因为那是她的主业，也是让她和女儿得以更好生活的支撑。

临危受命

一天，方向对上官莹说他要回国述职，汇报已经做过的工作，再听听领导对于下一步的指示。他说在他不在莫斯科期间，她可以多学习一些，万一有客户询盘，可以请教代理商卢斯兰和吉尔曼。这两位是建梁公司在俄罗斯的唯一代理商，上官莹曾经陪同方向和他们见过面。上官莹说好吧，等你回来。奇怪的是，上官莹等了一个月不见方向回来，跟他联系，也没有回音。上官莹感到纳闷儿，又等了半个月，她接到了刘部长的一封信。信中说方向不再回莫斯科工作了，他本人强烈要求回国，因为他在国内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而且他身体不好，无法适应俄罗斯的生活。公司经过再三研究，决定任命上官莹做莫斯科代表处首席代表，希望她能临危受命，承担此重任，积极开展工作，尽快打开建梁公司在俄罗斯的市场。刘部长征求上官莹的意见。上官莹立即回信感谢公司领导对她的信任，至于是否担任首席代表，容她再考虑考虑。

公司的这个决定对于别人或许是一种荣耀，是一个高升和发财的好机会，可是对于上官莹，却象是一个打击，她对自己太没信心了。她觉得自己做业务员都不够格，有方向带着，过一段时间或许她能锻炼成一个不错的业务员；现在没人指教了不说，还要当首代，她行吗？上官莹问了好友于文君。金英回国以后，于文君成了上官莹的参谋，她和上官莹在莫斯科呆的时间一样长，所不同的是她一直在做生意，具体做什么生意上官莹也不是很清楚，在俄罗斯的华人特别是初期做贸易的人很少固定做一种生意，一般都是什么赚钱做什么，但于文君阅人无数，思路敏捷，对事情的判断快速、准确这点上官莹是很清楚的。上官莹拿不准主意时常常要问问她，然后自己就有主意了。

当上官莹把事情经过及问题和于文君谈了以后，于文君回复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行！你肯定行。”上官莹有些诧异：“我行？我怎么行？”她觉得是女朋友怕驳她面子说的褒奖之词。于文君看出上官莹的疑惑，她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你怎么不行？你聪明，你漂亮，你有能力，你俄语好。你所欠缺的就是机会，就是实践，因为你一直没有工作。一旦你干上了就会明白，你完全有能力胜任。”“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上官莹还想得到进一步的确认。她就是有这么个不自信的毛病，许多事她都能想到将会怎么样，应该怎么做，但就是自己不确信；只有从她所信任的朋友口中说出同样的判断后，她才敢笃定。于文君知道上官莹这个毛病，她肯定地说：“真的，我敢保证你行。再说了，”她换了个口气：“万一有难题不是还有我呢吗？我可以帮你分析，出主意呀！你就接受吧！这可是个好机会哟”于文君上海人的嗲劲儿出来了。上官莹听了于文君的话，仿佛被打了气似的，一下就变得信心十足，内心强大了，她开心地说：“好，听你的，我接受。”

破茧成蝶好运来袭

建梁公司为了打开俄罗斯市场花了大本钱。先后派了几个业务员到莫斯科来和上官莹一起工作。这些年轻人不仅熟悉业务，还会讲俄语，虽然俄语讲得不是很地道，但和客户交流技术问题完全够用。实在弄不明白的时候，他们就登门拜访客户，或者邀请客户来代表处，直接用手在图纸上或者样品上比划、咨询、讲解。代表处的业务慢慢开展起来了，利润也渐渐有了一些，当然签合同是客户直接和公司签，代表处只起中介的作用。为了扩大建梁公司在俄罗斯市场的影响，建梁公司代表处每年都参加莫斯科一年一度的春季大型建材展览。每次都是上官莹先和展会组织单位进行联系，报名参展，选好展台地点，然后和同事们一起花几天的时间把展品运到展会地址，布置展台。上官莹从来就是一个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蓝的弱女子，可在展会上，她却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依然光彩照人，但没有了楚楚可怜，一副干练豁达的样子；说话声、笑声朗朗动人，语速也比平时快了许多。她主动和路过的观展人搭话，流利地回答前来问询的潜在客户，只是当被问到专业程度比较深的问题时，她会狡黠地一笑，把办公室同事叫过来，请他们帮忙解释。上官莹是中国女人，可她身上有一种在俄罗斯的中国女人中很少有的东西，或许是中和了中俄女人优秀气质之后产生的那么一种东西吧，描绘不清但令人赏心悦目。

一位后来的大客户就被她这种漂亮、洒脱、热情、能干的气质吸引了，他主动和自己的几位同事走到了上官莹面前，先做了自我介绍，说他叫阿列克谢，是克鲁斯特公司的；然后问了几个关于建梁公司产品的问题，对于护栏产品问得尤其细致。上官莹刚好对于护栏产品更熟悉一些，便认真地回答和解释了每个问题，而且还补充讲了些他没有问到的问题。阿列克谢非常满意上官莹的回复，而且似乎对上官莹也很感兴趣，夸她的俄语讲得好，问她在莫斯科是不是很长时间了等等。临走时，把自己的名片送给了她，还要了她的名片。

展会一共四天，转眼就结束了。展会过后，上官莹和同事们整理在展会上收到的名片和记事本上留下的电话、问题等等，他们每次参加过展会后都会这样做，目的是与更多的潜在客户建立联系。当上官莹看到阿列克谢的名片时，回忆起他就是那个问了许多关于护栏细节的潜在客户，她忽然反应过来阿列克谢所说的克鲁斯特公司是家非常有名的建筑公司，在莫斯科街头经常可以看到楼顶立着他们公司牌子的建筑。哇呜，上官莹心想，这可是个大客户，如果能跟他们做几笔生意，那可就厉害了。可能吗？他们那么有名，有可能和我们合作吗？打个电话试试？有枣没枣打三杆子，先建立上联系再说！

上官莹正这么想着，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她拿起话筒。“阿罗！”上官莹声音响亮地打了招呼。“阿罗！您好米拉娜！我是玛琳娜，阿列克谢克鲁多夫的助手，我们在展会上见过面，您还记得吗？”啊？太巧了吧？上官莹顿时激动起来，有点儿语无伦次：“您好，玛琳娜！记得记得，当然记得！我正想给您……给阿列克谢打电话呢！”“嗯哼，阿列克谢克鲁多夫想跟您见面，请您再仔细介绍一下贵公司的产品，不知您什么时候有时间？”上官莹没想到大客户自己找上门来了，不禁心花怒放，大声说：“太好了！看您的时间，我都行。”“那好，周三上午十一点怎么样？”玛琳娜问。“好，就这么定了。”上官莹点着头。“再见！”玛琳娜结束了谈话。“再见！”上官莹愉快地应着。玛琳娜挂断了电话，上官莹也放下了话筒。上官莹兴奋得难以自持，小碎步跑着去了业务员小刘和小任的办公室，把这个大好消息告诉他们，并让他们做好充分准备，周三一起出动，争取给客户留下完美印象，最终拿下这个客户。小刘和小任也没想到克鲁斯特公司会主动约见，他们都很振奋，挥舞着拳头发誓一定“拿下”。

拿下大订单

星期三，上官莹和同事们提前来到克鲁斯特公司。幸亏他们来得早，因为从公司大门走到办公楼大门步行至少要五分钟，公司的院子很大，里面停了许多轿车，像个小型停车场。进入办公楼大厅，里面宽敞明亮，有一排旋转栅门，人们出出入入，有的用胸前挂着的胸卡、有的用临时通行证打开栏杆。传达室有两个窗口，都排着三四个人，上官莹和同事们也排在了一个窗口前，拿出护照。不一会儿，到他们了，上官莹一下把三个人的护照全递了进去，里面的保安在一个大本子上一一登记了，然后把临时通行证夹在护照里递了出来。上官莹刚要给玛琳娜打电话，马琳娜已经在和她打招呼了。他们通过了旋转栅门，跟着玛琳娜上了电梯。

出了电梯左转右转，终于来到了一个玻璃墙的大房子前，里面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阿列克谢，正在埋头看着什么。玛琳娜轻轻地敲了几下玻璃门，阿列克谢抬起头，看到是上官莹他们，立刻招手让他们进去，他用浑厚的洪钟般的声音打招呼道：“你们好！你们好！”高兴和热情的劲头儿很像见到了老朋友。上官莹紧走几步到了他面前，伸出手，同样像个老朋友似地握着阿列克谢的手说：“您好！再一次见到您真高兴！”随后，她向阿列克谢介绍了小刘和小任，阿列克谢说：“见过见过，展会上见过，就是没来得及聊。”一边说着一边和他们一一握手。

阿列克谢五十岁左右，一头灰白色的卷发，圆圆的脸上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对什么都感兴趣，又仿佛总是精力充沛。他声音洪亮，面色红润，让人感觉他很开朗，很诚恳，是个直性子。他开门见山，说那天在展会上对建梁产品很感兴趣，但时间有限，了解得也有限，今天请上官莹他们来，是为了再仔细了解一下建梁的所有产品，看看将来是否有合作的可能。上官莹听了阿列克谢的话心中大喜，急忙表示非常愉快受到邀请，同时期待着与克鲁斯特公司的合作。然后她对阿列克谢说：“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好。”阿列克谢干脆地回答。接着，小刘打开了电脑，小任打开了建梁公司产品图册，两个人很认真地给阿列克谢介绍起来，上官莹则坐在旁边适时地插几句话，多解释两句，以使小刘和小任的讲解更清晰、准确。全程俄语，有问有答，三个人配合得非常默契。看得出，阿列克谢对于他们的解说很满意。全部介绍完了，阿列克谢说：“嗯，很不错。感谢你们的讲解，希望我们公司未来的建筑上能用上你们的产品。”阿列克谢的话给了上官莹他们希望，但具体什么时候希望变为现实，凭经验他们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盼着的事儿，能和这么大的公司合作，谈何容易！

上官莹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用耐心、热心和信心“拿下”这个尊贵的客户。她隔段时间就跟客户联系一下，不是打电话，就是发邮件；有时候联系马琳娜，有时候联系阿里克赛，也从不放过任何节日的问候。苍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两个多月后，上官莹收到了玛琳娜的一封信，是克鲁斯特公司的询盘！他们正在建的一个高级小区要采用新型阳台设计：安装304不锈钢扶手做的护栏，扶手之间采用亚克力板连接，请建梁公司报几种扶手的价格，并且询问建梁公司是否可以帮忙找到亚克力板制造厂家并报价。目前已经建成三栋楼，所以先提供三栋楼阳台的报价，后续还会接着建造其它楼。上官莹激动坏了，这是她在建梁公司工作以来接的最大的单，而且还是可以连续获益的单，她必定使出浑身解数让这个订单成为她的荣耀。她不断地就扶手的款式、尺寸等问题和总公司商谈，和客户沟通；她上网查找亚克力生产厂家，学习关于亚克力的专业说法，让厂家发送样品到莫斯科，让客户摸得着看得见地选择亚克力的质量、厚度和颜色；客户选定扶手款式和亚克力品种并说明订单数量之后，上官莹报价、说明生产日期、运输时间等等。当一切细节都确定后，她将克鲁斯特公司给出的合同翻译成中文传递给总公司。过程很繁琐也很磨人，但上官莹都认认真真做了下来。终于，客户汇预付款了；终于，从中国发货了；终于，客户拿到了第一批来自建梁公司的不锈钢扶手和亚克力厂家的亚克力板！

半年后的一天，阿列克谢给上官莹打电话，问她想不想看看经她手发过来的护栏和亚克力板，在克鲁斯特设计人员和工人的手里，变成了什么样的阳台。“当然想啊！”上官莹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几分好奇。阿列克谢开车带上官莹来到了安装上新式阳台的小区，从远处望去，五光十色，简直是梦幻般的住宅小区：深灰色的楼体，色彩缤纷的阳台：护栏是闪亮的，而亚克力板每个楼门都有自己的颜色，粉的、黄的、绿的、蓝的、白的。站在楼群前，上官莹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她觉得克鲁斯特公司真是个赋有诗意的建筑公司，它把童话里的仙境变成了现实，而她和建梁公司为这个仙境衔来了仙草和颜料。上官莹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在阿列克谢面前，笑着，惊叹地发出赞美的声音；而在心里，她被自己感动哭了：这是上官莹做的吗？十五年前，她因为不想工作而毅然来到莫斯科，投向丹尼尔的怀抱；如今，离开了丹尼尔的她居然工作得这么出色，她竟然在莫斯科留下了自己工作的印记，光辉而美好的印记。上官莹，你居然也能如此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