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痕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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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过吗？”周以翻过右手的手腕用大拇指指着地上的“洞”，回头问我。

地上的窟窿更像是一个坑，有着极其规整的轮廓，并不是平面上的圆形，更像是一个球体的外壳在地面上挖去了一个球缺，大约有20厘米深。割面的冰雪表面都有着一层紫色的物质，还泛着等离子体的那种虚幻的极光般的色彩，在这个小坑里形成数条平行的波动着的光带。

我环顾四周，除了这个小坑以外没有别的东西；再抬头看天空，除了轨道基地的阴影外也没有别的东西。

周以伸手要去摸。

“别动！”我喝住了他，“什么你都敢拿手摸啊？”

“冰都没化，这有什么的？”周以戏谑着，但还是收回了手。

“照相机？带了吗？”我问周以。

周以站起身，一拍手，像是中了奖似的，“我还真带了。”说着小跑回了车上去拿。

我蹲下来，但是没有凑得那么近，尽管像周以所说的，周围的冰都没化，但是确实能看得到这一块缺失的冰雪都被电离了。这就更匪夷所思了——这团等离子体的温度很低，低到连冰都不会融化。

“来，回头，说茄子。”

“别废话，拍完赶紧走，说不准这东西有辐射。”

“照射完了长出好几个脑袋那种？”周以边说边举着他的相机，对着地上的坑连拍了三张照片。他带着他珍藏的一台复古胶片相机，一次成像的。两百年前喜欢玩这个东西的人可不少，因为它拍出来的照片总是有一种，用他们学艺术的人的话说——质感。

“周围没发现别的，”我拍了拍周以的后背，“也没看见脚印和人影。走吧。”

“发现这玩意也不错，挺好看。”周以把照相机塞回包里。

到老陈家的时候，是下午两点整。开门的是师母，师母见是我来了，高兴极了，对屋里的老陈叫道：“老陈！程一来了！快别下你那破棋了！”

“师母，这是我之前跟你们说的，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周以。”我半开玩笑地介绍道。

“来来来，小周，坐坐坐。”师母把我们俩按到沙发上，然后去厨房准备水果，“老陈！快出来！”

老陈的家里不像麻子大楼里我们俩的“窝”那么简陋，这里还完完全全保留着轨道基地时代之前的感觉，温馨的暖色调家具，充足的灯光，模拟窗外天气的挂画，充足多样的食物供应。这才是正常的居所应该有的配置，一进屋，整个人似乎就自然地放松了下来。伴随着水果刀在砧板上的声响，我甚至感到了一丝倦意。

“小周啊，你和程一一般大，是吗？”师母开始和周以寒暄起来，我起身，往老陈的房间走去，我知道，老陈肯定又在玩他那套翻转棋。

“陈老师啊，怎么请不出来您啊？”我进了老陈的书房，书房里三面都是书柜，老陈就在中间，他果然在中央的那尊圆形大书案上，鼓捣着他的宝贝棋子。

“程一啊，”老陈抬头看我，“你来是因为海神星的事，对吧？”

“确实是，”我慢下了靠近的步伐，谨慎地探头扫视了一眼桌上的棋局，“您方便吗？”

“嗐，”老陈蓦地起身，好像刚才的深沉没有绷住，从他顽童般的脸上弹了出来，“这棋就是个玩物，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哎呀，你小子可是有日子没来了。”

我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这棋局上有什么奥妙，扰了他的研究，“这不是忙着给麻子大楼填坑来着吗，我不管没人管啊，发电机出点什么问题全楼的人都干瞪眼，这要是哪天热导管坏了没人管，到时候我也帮不上忙了。”

“那倒是不至于，热导管一般不会出什么故障，只要没有特别大的法向干扰，共振态就不会打破。”老陈认真地说道。

“我知道，我这不是开玩笑呢吗，再说，真坏了我住哪啊？”

“你小子，搬过来我们这也行啊。”

“我要真搬过来咱们可就不如现在了，到时候该有矛盾了。”我摆摆手，“距离产生美，您还不懂吗？”

“是。我倒想跟你师母距离产生美呢，没机会啊。”陈教授小声说道。

“行了行了，分开了不知道你们俩谁先受不了呢。”我搭上老陈的肩膀，他个头不高，我拉着他往客厅走，“赶紧出来聊天，我就想好好问问您海神星的事呢。”

老陈就是这样，虽是全人类最顶尖的科学家之一，生活里却是一个爱逗贫的老顽童；师母则是一个特别温暖善良的女人，曾经是一位钢琴演奏家。两个人20多岁认识，一直相爱三十多年，如今感情依然很好，虽然嘴上常常彼此嫌弃，但是实际上谁也离不开谁。

“陈教授，您好您好。”周以见我陪老陈出来，慌忙站起身来打招呼，这家伙自打进屋以来就紧张兮兮的，至于为什么，这屋里只有他和我知道。

“这是周以，我之前跟您说过，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学艺术史的。”我给老陈介绍道。

“你好你好，小周，”老陈说道，“学艺术史的啊？我们家真真也是学艺术的，你认识吗？”老陈说到这里不知为何表情突然有点不自在，不知是不是最近从陈真那听过周以的事。

周以看着老陈，他显然开始慌了。我感觉到他的大脑已经有些超负荷了，努力在思考到底应该说认识还是不认识。我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场好戏的奇妙展开，不可避免地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