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尽柑来（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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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章丘明水古城墙根下，“福气桔饼”的招牌在寒风里摇晃。

闺蜜突然拽住我：“快看！这家的桔饼会发光！”

凑近才发觉，是玻璃柜里金黄的桔饼裹着糖霜，映着夕阳折射出蜜色的光。

离过年回家还有一个月，我想着这次回去，总要带点特产。

不知道爸妈喜欢吃什么，印象中他们也不挑食，于是在柜员的推荐下拿了一包红糖桔饼。

到家的傍晚，妈妈一边烧饭一边让我再给她喂一块桔饼。

咬下的瞬间，她眼角的皱纹突然舒展成奇怪的弧度——像是哭，又像是笑。

“还是老味道...”她含混地说着，油锅里的菜椒顿时窜起一股焦香。

我怔怔看着那块缺角的桔饼，糖霜裂痕间露出深褐色的桔皮，突然与记忆里外婆神龛前供着的那个重叠……

1983年的魏晓不知道，她的人生会像一颗柑桔——

青涩时被山风抽打，成熟后被竹签穿刺，最后在糖浆里翻滚出金黄的命运。

每天清晨，她跟着母亲和两个弟弟一起上山。

弟弟们还小，常常在果园里追逐嬉戏，而魏晓则懂事地帮母亲采摘柑桔。

她的手指被柑桔的刺扎得生疼，但她从不抱怨。

“晓，你看，这个柑桔多漂亮。”母亲递给她一个金黄的柑桔，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魏晓接过柑桔，小心翼翼地放进背篓里。她知道，每一个柑桔都是她们生活的希望。

有一年，山里闹了场大旱，柑桔树几乎颗粒无收。

母亲没有放弃，她带着孩子们一桶一桶地从山脚的溪流里挑水上山。

月光下魏晓给母亲擦药时，发现她的锁骨已经磨出了凹槽。

二十年挑担生涯在母亲肩上筑起一道肉堤，如今堤坝溃破了，血泡连着血泡，像被虫蛀坏的梯田。

身后吸鼻子的声音像钝刀刮骨，母亲猛地转身，一把将魏晓按进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哄道：

“哭啥子，茧巴要经得搓，福气才经得磨！”

母亲那句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在魏晓的心口烙下了深槽。

那一年，她们硬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保住了大部分柑桔树。

每当柑桔丰收的季节，家里的灶房总是灯火通明。

母亲带着魏晓和弟弟们一起制作桔饼。

灶台上的大铁锅里，柑桔瓣在糖水中翻滚，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火烧小一点，不能太大哦。”母亲一边搅拌一边叮嘱。

“要得！”魏晓蹲在灶前，小心翼翼地添着柴火。

她的脸上沾满了烟灰，但眼睛却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弟弟们在一旁帮忙晾晒桔饼，小小的手笨拙地翻动着柑桔瓣。

灶房里充满了欢声笑语，仿佛所有的艰辛都被这甜蜜的气息冲淡了。

桔饼表面结出细密的糖霜，像初雪落在金秋的果园里。

咬一口，先苦后甜，最后留在舌尖的是山野的清气……

“准考证身份证揣稳当没，落地给我发消息……”妈妈的唠叨混着炒菜声从听筒里炸过来。

“晓得啦——”接完电话，我登上了回乡考试的飞机。

望着舷窗外的云海，我摸出最后半块桔饼。

糖霜在舌尖化开的瞬间，突然尝到某种遥远的苦涩——

那是三十年前渗进母亲指甲缝的柑桔酸汁，是外婆跪在旱地里用眼泪浇灌出的希望，

是所有未被说出的爱，在时光里慢慢沉淀成的，回甘。

外婆在山里耕，妈妈在地上跑，我才能在天上飞。

我们如今拥有的幸福，离不开上一辈的托举，让我们可以自由地去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

现在柑桔成熟时，漫山遍野黄澄澄的颜色，都是人们生活的奔头啊！

原来不是苦尽甘才来，而是那些苦本身，就是尚未成熟的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