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椒盐杀局（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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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铺的幌子在热风里蔫头耷脑，顾清凰蹲在门槛上啃着半块馊馒头。秋月抱着账本缩在阴凉处，算盘珠子噼啪作响，惊得米缸里偷食的老鼠哧溜钻回墙缝。

“掌柜的，这米都生绿毛了还卖？“她突然把馒头砸进米缸，惊得伙计一个踉跄。霉米扑簌簌洒了一地，金线绣的凤凰翅膀沾了灰，倒像只掉进泥潭的落魄凰鸟。

秋月残缺的右手翻着账册，忽然在页脚掐出个月牙印：“永安门码头今晚要过三船货。“话音未落，顾清凰已经蹦到街心，绯红宫装扫过运粮的独轮车，车辙印里漏出的米粒闪着诡异的青光。

“朱雀星君显灵啦！“她抓起把黍米往天上扬，惊得麻雀扑棱棱乱飞。粮铺后门吱呀开了条缝，伙计冲暗巷比划的手势僵在半空——疯女人不知何时贴到跟前，鼻尖几乎戳上他的脸。

“掺观音土比砂石赚得多。“她压低的嗓音像毒蛇吐信，“记得留两成孝敬国师。“伙计倒退着撞上米缸，后腰硌到个硬物，竟是账房先生藏了半年的塞外匕首。

漕船在暮色里吃水极深，钱半城摸着翡翠扳指数麻袋。河面忽然飘来星星点点的绿光，数百盏莲花灯顺流而下，映出舢板上握镰刀的农妇。为首的老妪嗓子像砂纸磨锅底：“狗奸商！你掺的砂石是俺们村娃娃的救命粮！“

“活腻了？“钱半城刚摸到佩刀，桅杆上突然飘下抹绯红。顾清凰抱着陶罐笑得花枝乱颤：“钱掌柜，本宫给你送嫁妆来啦！“陶罐砸在甲板上炸开白雾，辣椒粉混着生石灰灼得人睁不开眼。

秋月趁机割开麻袋，发霉的米粒混着辽东粗砂哗啦啦往河里淌。月光下分明映出粮袋内衬的赤狄狼头纹，这哪是江南粳米，分明是边关将士的救命粮！

钱半城鬼哭狼嚎着往河里跳，却听见疯癫的小调飘在水面上：“朱雀桥，鬼打灯，黑心粮商喂王八——“

地牢石墙渗着水珠，公输墨的机械臂卡在墙缝里，齿轮发出困兽般的呜咽。顾清凰举着蜡烛凑近《天工开物》残卷，火光忽然照亮某页边角的小字——正是她前世修复过的批注。

“青龙兽的犁头要能拆。“炭笔在墙上画出分解图，“春耕装铁齿，战时换刀刃。“铁链哗啦作响，公输墨灰蓝的眸子像淬了毒的匕首：“二十年前狗皇帝用机关术屠城时，怎不见你说兼爱非攻？“

“所以要犁平祭天台。“顾清凰突然攥住他腕间镣铐，鲸油顺着铁链滴落，“在血浸过的地上种麦子，才算正经祭祀。“月光斜斜切过气窗，照见镣铐内侧的波浪纹——正是他师父未完成的治水图。

公输墨如遭雷击，机械臂擦着她脖颈划过：“你们顾家人都该下油锅！“

“包括改良水车的顾三郎？“顾清凰轻笑，指尖抚过镣铐刻痕，“你师父死前攥着治水图，指甲缝里都是河泥。“

菱花镜里映着三枚带血的铜钱，摆成个残缺的八卦。秋月翻窗进来时带起阵夜风，烛火忽地一跳，梁上黑影已如秃鹫扑食！

“有鬼啊！“顾清凰抓起胭脂盒砸过去，朱砂粉迷了刺客的眼。秋月抡起铜烛台砸下，刺客肩胛的狼头刺青突然裂开——皮下竟藏着西羌毒蝎图腾。

撕开刺客衣襟的手在发抖。前世考古队挖出的无名尸，锁骨处也有这样的双层刺青。史书说昭阳公主死于赤狄暗杀，可这毒蝎分明指向更阴毒的网。

窗外乌鸦发出夜枭般的怪笑，顾清凰突然笑出眼泪，染血的指尖在镜面画了只振翅的鹤。那翅膀的弧度，和国师道袍上的金线鹤纹分毫不差。

秋月盯着镜中倒影，终于看懂公主今早非要穿这件绣金宫装的深意——凤凰尾羽的走势，恰是塞外商道的暗线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