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鸾初啼（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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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被按在春凳上时，嘴里还咬着半块桂花糕。这是她八年来第一次尝到甜味，糖霜粘在嘴角，像抹不合时宜的笑。“贱婢也配吃贡品？“丽贵妃的丹蔻划过她脖颈，“说，偷了多少御膳房的点心？“

鎏金护甲刺破皮肤，秋月却望向栖梧殿方向。三日前公主说要教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今早竟真的讨来笔墨，让她把《九章算术》整本默写。

“贵妃娘娘明鉴。“顾清凰的声音从月洞门传来，“这糕点是本宫赏的。“

她拎着沾满颜料的裙裾，发间别着朵枯败的牡丹：“昨日灶王爷托梦，说栖梧殿的狗该开荤了。“

丽贵妃嗤笑：“疯话连篇！“

“可不就是疯话？“顾清凰突然抓起案上茶盏泼向自己，“昨夜本宫梦见娘娘抱着狸猫哭呢，说什么'我的儿'...“

茶盏坠地碎裂，丽贵妃脸色骤变。她上月刚用死胎陷害皇后，这事连国师都不知晓。

“给本宫掌嘴！“护甲直指秋月，“打烂这贱婢的嘴！“

板子破风声响起时，顾清凰突然撞向执刑太监。众人惊呼中，她顺势滚到秋月身边，用身体挡住落下的刑杖。

“公主！“秋月摸到她后背渗出的血，“您何必...“

“嘘。“顾清凰在她掌心画了个符号，“记住这个位置，今夜子时。“

那是《九章算术》里的勾股数，对应着冷宫西南角的狗洞。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秋月就听见瓦片轻响。她攥着顾清凰给的炭笔，在残缺的右手上练习握笔姿势。

“这里。“顾清凰掀开地砖，露出半截竹筒，“东宫讲官每日辰时经过御花园，这是他们的课业。“

竹筒里塞满宣纸，秋月展开最上面那张，瞳孔猛地收缩。这是《九章算术》第七卷，她在藏书阁偷看时被砍去手指的那卷。

“明日起，把他们的策论都记下来。“顾清凰蘸着雨水在地上画图，“国子监每旬的考校题目，翰林院递的折子...“

秋月突然抓住她的衣袖：“公主为何要这些？“

栖梧殿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顾清凰望向宫墙外的星子：“你看过蚂蚁搬家吗？暴雨前它们会沿着固定路线运粮。“

她折断一截枯枝，在泥地上画出蜿蜒曲线：“我们要做那只改变路线的蚂蚁。“

五更天时，秋月已经能默写半篇《盐铁论》。晨曦穿透窗纸时，她突然说：“公主的眼睛和以前不一样了。“

“嗯？“

“从前您看算书时，眼里有光。“秋月抚过宣纸上的墨迹，“后来那光灭了，现在...现在像烧着幽蓝的火。“

顾清凰轻笑，将写着微积分公式的纸投入炭盆。火舌蹿起时，她想起现代实验室里的酒精灯，导师总说她的眼睛像淬火的剑。

秋雨裹着丹桂香飘进窗棂时，顾清凰正用银簪挑着灯花。烛泪在案上凝成赤红小山，映着《女诫》封皮上歪歪扭扭的批注——“狗屁不通“四个字力透纸背。

“公主，国师往钦安殿去了。“秋月捧着食盒进来，残缺的右手稳如磐石，“今夜当值的是羽林卫张统领，他上月刚纳了第八房妾室。“

顾清凰嗅到食盒里的桂花酿丸子，突然将书册掷向窗外：“本宫要吃酒酿圆子！现在就要！“

琉璃窗应声而碎，惊得巡逻侍卫疾步赶来。秋月配合着跪地哀求：“公主不可啊，这《女诫》是贵妃娘娘亲赐...“

“那就让萧景明来教！“顾清凰赤足踏过碎瓷，绯色裙裾扫过侍卫甲胄，“告诉那牛鼻子，本宫在太液池等他论道！“

子时的更鼓响起时，太液池畔的九曲廊桥飘满河灯。萧景明看着泡在池水里的疯公主，道袍下的手指捏紧白玉拂尘。顾清凰正把河灯上的诗句撕下来折纸船，嘴里哼着荒诞曲调：“朱雀玄武抬花轿，青龙白虎哭丧棒...“

“公主慎言！“萧景明甩出拂尘缠住她手腕，“昨夜星象...“

“昨夜紫微星坠于西北，主大凶。“顾清凰突然凑近他耳畔，“国师可知，赤狄王庭正在西北？“

萧景明瞳孔骤缩，腕间银链突然被拽断。等他反应过来时，顾清凰已经举着链坠大笑：“好漂亮的鹤顶红！“

链坠空心处滚出三粒赤红药丸，在月光下泛着妖异光泽。秋月适时带着羽林卫冲进来，火把照亮萧景明惨白的脸。

“救命啊！国师要毒杀本宫！“顾清凰将药丸塞进嘴里，在众人惊呼中突然喷出，“噗——原来是糖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