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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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春泥与针影

谷雨前的闷雷在云层里翻滚，旧书店的门槛上积了层柳絮，三花猫打喷嚏时震落《千金方》书页间的干艾草，碎末飘进裱糊用的糯米浆里，泛起星点荧绿。钟平正修补脱线的《归平镇志》，忽听废品站方向传来金属刮擦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啃噬青石板。

舒姨挎着药篓撞进门，斗笠边缘滴落的雨水在砚台里砸出涟漪：“养老院那帮施工队邪性，往地基里灌的混凝土掺了槐木炭灰。”她篓底粘着块沥青状物质，遇空气即膨胀成蜂窝状，隐约可见父亲用消防斧刻的“止”字。

钟平摸黑赶到工地时，两台挖掘机正对着槐树林老根突突作响。包工头攥着罗盘念念有词，镜片反光扫过树根裂口处的荧绿嫩芽，地面忽然传来空洞回音。三花猫窜上驾驶室顶棚，奶猫们撕咬液压管，惊得司机猛扳操纵杆。铲斗撞裂树根的刹那，暗红液体喷溅而出，遇风凝成胶状触须缠住机械臂。

“这是钟队当年封的地火！”舒姨甩来半截消防水带，接口处积灰喷出淡蓝药液。钟平抡起水带劈开胶状物，液体溅在《镇志》补页上，蚀出父亲潦草笔记：“民心即地脉，动之则燃。”

子夜时分，包工头带人围住旧书店。金属探测仪对准门楣平安锁，蜂鸣声撕破雨幕：“这锁芯辐射超标，必须上交检验！”光头捋起袖管，腕内侧烧伤疤与舒姨左脸纹路如出一辙。三花猫叼起锁扣跃上房梁，奶猫抓挠书架震落那本夹着血清说明的《消防年鉴》，泛黄附录页露出父亲墨迹：“若遇强征，地火反噬。”

五更天，钟平将最后半管血清注入槐树根。胶状物萎蔫成灰烬，奶猫扒拉出半块熔化的铜锁——正是当年镇医院药剂室的钥匙残件。包工头讪笑递烟：“钟老板，给养老院题个名？”

“归平苑。”钟平蘸糯米浆在围挡挥毫，三花猫尾梢扫过未干字迹，在“归”字右下角拖出莹蓝弧光，恍如父亲铜扣十年前的反光。

申时雨歇，吴铁匠的小孙女捧着陶罐跑来，罐底沉着几颗萤卵：“舒婆婆让埋在地基镇邪！”奶猫们滚着萤卵玩耍，蓝爪垫在《镇志》封面摁出星斗图案。钟平熔了铜锁残件铸成砚台，磨出的墨写小楷格外润，似把旧火场的焦苦都化进春泥。

暮色爬上脚手架时，养老院打下第一根桩。三花猫蹲在桩坑旁，竖瞳映着混凝土里混的槐木炭灰。钟平将修补好的《镇志》放回书架，缺页处贴着施工队给的民国地脉图残片，墨色未干处微微发亮，像地底未熄的暖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