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三子拜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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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棠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忙提着月白色裙裾往前排钻,忽又想起什么,回头朝舜英递眼色,却见那素日温婉的姐姐正望着墨骁的背影出神。
舜英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帕上的针脚,记忆如倒流的香篆钻进鼻腔。她清楚地记得年幼时的她总爱躲在合欢树后,看少年将剑锋刺破暮色。金乌坠向西山时,少年束发的缎带常被剑气削作齑粉,碎金似的青丝散在晚风里,倒比嘉月夫人案头燃尽的安神香更灼人眼眶。有次暴雨突至,她攥着桐油伞立在廊下,看少年固执地擎着钝剑劈砍雨幕,剑柄磨破的掌心血混着雨水打在她手背,那种温热的感觉,似泛着涩苦的咸。
可或许是嘉月夫人对他期许甚深,紫檀戒尺永远搁在少年的脊梁之上——当别家少年攀折的春樱坠入溪流时,墨骁掌心新结的剑茧已覆上旧痂;当山雀啜饮的晨露滚落松针时,墨骁脊背渗出的血珠又滚上了紫檀戒尺的新印。或许正因如此,养成了他执拗且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连偶尔泄出的笑意都被他习惯性地刻意隐藏了去。有时她甚至觉得嘉月夫人那泼墨写意的凌厉之气,倒比此刻择徒台上的紧张气氛更叫人窒息。舜英陷入回忆,不免替墨骁捏了把冷汗。
须臾之间,墨骁已旋身落定,动作干净利落。他一身紫衣舞动,龙鳞银冠下的黑色长发随风扬起,已是如画一般。天族子嗣的肌肤是昆仑雪水洗练出的冷白,而他透着小麦色的肌肤却勃发着蓬勃之气,像是泼在雪白宣纸上未干的墨,每一道轮廓都渗着张狂的生气。
“陀罗山墨骁拜见三位尊师。”
“墨骁?”浮日仙尊思忖片刻问道,“计芒是你何人?”
“正是弟子家父。”墨骁答道。
浮日仙尊眼睛一亮,拂须一笑,“噢?原是故人遗珠。想当年你父亲在这会武台上,也是这般飒爽肆意。”说着便似勾动往事,只挥一挥袖道,“且让老夫看看,当年那道撕裂暮云的剑意,可还在北方家的血脉里烧着?”
墨骁领命,俯首见台下众人聚集的目光,想到浮日仙尊口中提及的父亲计芒,曾经年少轻狂的父亲是否也像如今的自己一般怀有满腔的热忱与抱负?自己又能否如愿以偿拜得名师重振日渐式微的须罗一族?想到这些,墨骁的内心反而安定了下来,只见他口中默念一声,“鸣鸿”,一把约半丈长的如虹长剑便腾空闪现,那鸣鸿剑通身发出银色光芒,剑形清秀却有股霸道的气息隐隐透出,令人不容小觑。
剑锋出鞘的刹那挽出的剑花像是冰河乍裂时迸溅的星子,剑势忽而绵密如春雨敲檐,忽而凌厉似寒鸦掠空。观者但见流云广袖与银芒交缠翻飞,竟分不清是人在驭剑,还是剑在牵人。
“好俊的身手!”台下众人不免惊呼。却听殿东侧廊柱下忽飘来几缕茶盏叩击声,那些着月白云纹锦袍的天族学子们漫不经心道,“舞得倒是不错,只是这须罗族的身段,终究还是缺了三分仙骨。”身侧梳飞仙髻的少女立即以团扇掩唇轻笑:“师兄没瞧见那剑穗上的九转结?到底是须罗族的手艺,金丝缠得再紧,也绕不出咱们天族北斗七星的纹路。”
最刺耳的笑声来自角落把玩着九连环的圆脸少年:“要我说,墨骁兄这手剑舞去西荒演武场倒是极好!”他故意扬了扬腕间鎏金错银镯,“我们天族子弟可学不来这般——”话音未落,只见浮日仙尊眼尾忽地一折,霜雪般的目光扫过东廊。正捏着茶盏说闲话的天族子弟们顿时如被掐住脖颈的鹤,讪讪低头摆弄起腰间玉佩。
浮日仙尊转头对墨骁笑道,“舞得甚好,形神俱妙,刚柔并济。不想天罡剑意在你手中,倒生出了几分铁马冰河的气象。”
混鲲灵尊舒眉笑着,“小小年纪能成此气候,已是难得,加以磨练,日后必成大器。”
浮日仙尊听闻又侧身问,“老道儿,你看呢?”玄禹道君倒是一副事不关己之态,还是闭目不睁,只嘴角含笑,默默点了点头。
稚棠见众人无不目露惊叹之色,心底漫上些甜丝丝的得意,“墨骁哥哥可是须罗族的将星,自然以真本事示人,可比那些只会花团锦簇假把式的人好多了。”
“稚棠妹妹不可背后议人。”泽卿道。天罡八十一式乃浮日仙尊自创剑法,招招蕴含奥妙,虽不是醍醐殿至宝,但也不是人人都能习得,看来今日墨骁兄对入这长留山醍醐殿,是势在必得了,泽卿心里忖量。
“那依灵尊所见,这孩儿除了剑法卓越外,天资又如何啊?”
“天资聪颖,算是上乘,哈哈,老仙尊,咱们这择徒大会,自几百年前明昀翙兮之后,已经许久未见过如此佳儿喽。”说罢呵呵笑了。浮日仙尊又问,“看灵尊的意思也是想择了墨骁去你那碧游宫喽?”
“哈哈哈。”混鲲灵尊摆了摆手,答道,“仙尊说笑了,这孩儿舞得可是您的仙家剑法,看来是在向仙尊您伸枝啊,我碧游宫可不敢夺爱。”
“呵呵,老灵尊过谦了。”
浮日仙尊拂须沉思了半晌,俯首对跪于台下的墨骁道,“先前你所舞的是老朽的天罡剑法,不知你可还有其他本事?”他心中虽对墨骁颇为欣赏,但当下仍想再考他一考。
“喂,不是说好只考一项本事吗,你这仙尊怎么还另外出题阿?”稚棠急道。
墨骁嘴角含笑,也不管稚棠在台下急得直跺脚,爽快答道“那墨骁献丑了。”
只见他三指结出永夜印,霎时流云凝滞,万里碧空仿佛被无形巨手揉皱。穹顶裂开墨色漩涡,云层如玄铁锁链层层绞缠,顷刻间吞尽正午天光。观礼席间忽有茶盏坠地,碎瓷声里裹着谁人倒抽的冷气——“这…这天怎么全黑了?”
“定是那人显的神通啊。”
过了一会儿,云际那团团黑云竟如活物般,翻涌间幻作万匹墨麒麟,踏着虚空朝长留山奔袭而来,吞尽了青衿台上最后的一点光亮。
“须罗族的永夜诀需以精血为引。”黑暗中,泽卿声音压得极低,“墨骁兄此刻五内怕是烧着业火。”
浮日仙尊广袖轻振,八宝琉璃灯自醍醐殿破空而来。灯火穿透黑雾的刹那,老人眼底精芒乍现,这北门家的小子竟将永夜诀炼至无痛无伤的境界,那翻云覆雨的手势里,怕是藏着百年难遇的悟性。
“收。”
随着这声轻叱,黑云化作百道墨绦坠入少年掌心。天光重临的瞬间,墨骁重新跪了下去。
“墨骁哥哥太厉害了!”稚棠呱噪嚷着,泽卿怕她出事,一把拉过稚棠,“你小心点,乖乖站着别动!”
“好,如此年纪,就已习得遮日蔽月的神通,很是了得。”浮日仙尊满面红光,眉开眼笑,几百年过去了,这北门墨骁可算在今日的择徒大会上狠狠给他长了把脸,他自然喜不自胜。
浮日俯首又对墨骁道,“须罗族北门墨骁,你可愿意入了我这长留山醍醐殿,随老朽学习仙术?”
墨骁挺胸昂首,喜不自胜,“弟子愿意!”
浮日仙尊笑道,“老朽这醍醐殿百年来只收过一名须罗内室弟子,可惜不成气候,今日择了你墨骁,望你能勤克修炼,接续你族几百年前断在长留山的因果。”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墨骁叩拜。
“师尊!”二代弟子首席突然跪下,言辞恳切道,“醍醐殿百年未纳外族...”
“所以需要新血。“浮日仙尊截断弟子的谏言,转身时苍老的眼瞳却泛起暖意,“今日老朽我破例收你为关门弟子,你就随了你的师兄们唤我一声师父吧。”
此言一出,身后醍醐殿众二代弟子纷纷道,“拜见墨骁师兄。”
墨骁激动回礼,双眸熠熠生辉。他望向长留山外翻卷的云海——今日起他终于能以醍醐殿关门弟子的身份,踏出陀罗山,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此时会武台下也早已沸沸扬扬,中年男人与黄衫女子等人方才趁乱也伺机钻到前排去了,此时正眼中放光,极显羡慕之色。
“真是鸿缘天赐啊——浮日仙尊座下嫡传的玉牌,可是几百年未现世了。”黄衫女子道。语尾浸着酸涩的艳羡,似含了枚未熟的青梅。
“可不是,昔日长留山三仙史是何等法力,还不是因为学了浮日仙尊的关门本事么?”粉衣少女也附和。
只有那中年男子在身后叹气:“这位少侠不是运气好,是有真本事,哎,看来今日的择徒大会有了他在,众人都只是陪衬而已咯。”
稚棠见三人频频提及长留山三仙史,不免纳闷,“听两位姐姐口中常提的长留山三仙史,不知是何方人物,怎得那么厉害吗?”
黄衫女子微微瞥了稚棠一眼道,“你怎得连这个都不晓得?百年之前浮日仙尊曾破例收了三名关门弟子,三人各有神通,在六道中名声赫赫,成就非凡,其中就有日后登上帝位的昭临帝君呢。”
粉衣少女忽以扇骨敲掌,截断话头:“可不是嘛,三仙史不仅法力了得,听闻还长得丰姿俊逸,可惜我们出生的晚,没有机缘见上一面。”
“怎么见不到了?”稚棠追问。
“大师兄明昀神君自是登上了善见城袭了帝君之位,哪里是说见就能见的着的呢?而二师兄翙兮神君却失了踪迹,几百年来没人知晓他去了哪里,至于这三师弟青洛神君么......”黄杉女子道。
“青洛神君怎得?”稚棠来了兴趣,离得黄杉女子更近了,一脸八卦的神情。
“关于青洛神君的传闻纷纷攘攘,至今也分不得真假,有人说青洛神君与翙兮神君双双归隐,有人说青洛神君被昭临帝君弑于鹿吴山下,又有人说这青洛神君原来是个妖怪,哎,真真假假,谁分得清楚。”粉衣女子截口道。
黄衫女子仔细端详了稚棠,又道,“这青洛神君据闻是你们须罗一族的,怎么你反而问我们?”
稚棠疑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心里却念,这长留山三仙史的青洛神君竟是我们须罗一族,怎得从来没听父母提起?真是怪事。
念及至此,多想亦是无用,不免又削尖了脑袋往会武台上凑热闹去了。
果然自那墨骁离场,青衿台上众学子好像都失了信心,会武台上也没什么好看的,择徒之势比较明显,一般天族资质稍好些的,都被浮日仙尊择了去,而出身高贵的灵族又被混鲲灵尊择去一二,两派似乎达成了默契一般,谁也不抢谁的,而那玄禹老道儿除了偶尔睁眼看看蓝澄澄的天,便是一直闭目而坐,仿佛台下一切均与他无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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