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绾角情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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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刻,东厢房的雕花门轰然打开,九转莲纹门槛迸出千缕金芒,那光如天蚕吐丝垂落成网,如猛虎扑食般朝着稚棠后心罩去。说时迟那时快,尾随其后的木槿幻花骤然绽开千重瓣,硬是将那道金网挡了下来。
那金光瞬间又如灵蛇蜕皮,褪去佛光化作捆仙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木槿幻花底下穿过,勾住了稚棠的脚踝,稚棠哎哟一声倒了下来。
“孽障!“南方神将天勋的怒喝声从门内传来,震得檐下青铜惊鸟化为齑粉。“简直胡闹!”这位素日温润的南方神将此刻眉峰如刀,眼底翻滚的怒火几乎要烧穿稚棠瑟瑟发抖的脊背。
稚棠抬头见是父亲天勋,顿时吓得腿脚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敢吱声。而那木槿幻花也越变越小,最终化成一枚淡紫色的木槿凤钗,往那梨树后飞去,落入一姑娘手中,那姑娘显出身形,恭敬地跪在天勋面前,恭顺道:“叔父息怒,是舜英没看护好稚棠妹妹,请您责罚。”
舜英虽不是稚棠亲生姐姐,可她自幼便与舜英最为亲厚,时常受她照拂。由于雅茹姑姑长年不在云麓山居住,便将她这唯一的女儿交由阿爹阿娘亲自照顾,而东方一脉在云麓山也并无府邸,只待将来舜英姐姐有了夫婿,入赘东门后再择址建府。故稚棠自幼便由舜英陪伴长大,日常起居都由舜英照顾,平日里闯的大大小小的祸也都被舜英瞒了去,两人私下还曾约定若有一日舜英唤出护体之木槿幻花,便示意阿爹阿娘是生了大气,要稚棠格外提防留意。虽然阿爹从小对这唯一的宝贝女儿最为宠溺,可是他若亮出幻魔金光来,便是了不得的大事,谁都没法为她求情,她那些撒娇耍赖的本事也统统都不管用,此刻情景正是如此。
“你不用替她说话!”天勋打断了舜英,又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稚棠,怒道,“你还知道回来?我且问你,那仙鹤可是你私自放走的?”
“是...”稚棠怕是被吓着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压得极低。
“那你可知道私自放走天妃所赐之物乃是死罪?!”天勋板脸道。
“皎皎知道。”
“知道?知道行为还如此大胆?简直无法无天!”说罢,手中金光一闪,忽又变幻成七寸戒尺模样,欲往那稚棠头上打去。
“阿爹...”稚棠带着哭腔的尾音还打着颤,忽见里屋银光裂空,骤然闪出一道银光,银光变幻出一把冰剑模样,锋芒高洁,轻易将那道金光挡下。从那里屋走出一娇美妇人,秀眉微蹙,一脸护犊模样,挡在稚棠面前,对着天勋道,“你这是干什么?皎皎贪玩无知,慢慢教就是了,哪里值得你使出幻魔金光?”那女子风姿端华,娴静温婉,便是琼玉无疑。
“这丫头就是仗着你宠她,做事才如此不知轻重!”天勋闷哼一声拂手道,“要不是那仙鹤自己懂得回来,昨日之事皋陶又肯轻易饶了去?”
琼玉也不答他,指尖拂过女儿凌乱的鬓角,渡去个眼色。稚棠会意,膝行两步揪住父亲袍角:“皎皎知道错了,不该贪玩私放了皋陶伯伯的仙鹤,惹得阿爹阿娘生了大气,也让皋陶伯伯烦心。”说着挤出两汪眼泪,“皎皎明日便去给皋陶伯伯赔罪...“
天勋见女儿已低头认错,气便消了大半,但嘴上仍不松口,两人僵持不下,琼玉在旁宽慰道,“明个儿清晨,我陪你去皋陶大哥府邸登门谢罪,改日再摆个宴席也就是了,大哥素日就疼爱稚棠,不会怪罪于她。”
天勋叹气道,“那也只能如此了。”低头望着稚棠,余气未消,吩咐道,“既已知错,为父就罚你抄写这《般若心经》一百遍,好生悟悟佛理,看你今后还敢不敢如此顽劣!抄不完不许出这房门!”
稚棠一听顿觉五雷轰顶,她平生厌恶之事若第二为练功,那第一便是读经习字。平日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临到阿爹考察功课之时才临阵磨枪,如今要她抄写这枯涩经文不如让她死了算了,稚棠孩子心性,当下心里念着,脸上不悦之情表露无遗,“阿爹...”
“哼!舜英,你盯着她,抄完之前不许让她踏出房门半步!”说完,双袖一挥,便头也不回地径直往院落外走去。那幻魔金光自他袖口飞出便幻化成一只金色手镯套于稚棠手腕之上。幻魔金光乃是天勋法器,与天勋有所感应,如此一来,稚棠想要离开阿爹的掌控之外,已是不能。稚棠鉴貌辨色,不敢说话。
“是。”舜英目送天勋背影,恭顺回道。
***
万籁俱静月明星稀。
烛影轻曳间,舜英拈着冰玉髓药杵,将玄霜膏细细敷在稚棠灼伤的手腕上。琼玉端坐榻畔,指尖缠绕着女儿一缕青丝,似要将这几日担惊受怕都揉进掌纹:“让阿娘看看,那仙鹤有没有将你摔伤?”
“没有,阿娘,多亏了泽卿哥哥救了我。”稚棠蜷在鲛绡衾中,眸光流转如狡兔,今日能平安逃过一劫,心底正暗暗窃喜,便迫不及待要将这几日的险事讲与她们听。
琼玉见她原形毕露,不由叹气,腕间佛珠轻叩檀木榻沿,“今日之事,怪不得你阿爹,族里情况复杂,你和舜英也已长大,平日也该多为长辈担待点,切不可再如此随性行事,明白么?”说罢,转念又道,“阿爹阿娘也不指望你多有出息,只希望你别惹是生非,平稳过日子就好。”
稚棠朱唇微启欲辩,却见母亲鬓角新添的霜色,终是垂首乖顺应诺。舜英收置好药箱,又将她身上的蚕丝薄被四角妥贴盖好,回头对琼玉道,“叔母放心,舜英定当好好照顾稚棠,不让叔父叔母再为她操心。”
“终究是舜英最懂进退。”琼玉欣慰一笑,怜爱地拉起了她的手,“说起你这孩子,一直以来便很让我们放心,性子文静,心地也好,稚棠若能学到你零星半点,我们也能稍感宽心。”
“只是,将来待你年纪再大些,迟早要出嫁的,也该多为自己打算。”说完,琼玉起身将舜英拉到一边坐下,轻声道:“雅茹妹妹不能长时间留在这云麓山亲自照顾你,你可知道原因?”
“恩。”舜英眼神落寞,低头轻语,“自然是知道的。”
琼玉心中不忍,柔声道,“好孩子,苦了你了,你既住在南门府,我和你天勋叔叔就定会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去。”抬头正巧见她如墨的秀头上斜簪的木槿凤钗微微摇曳着,琼玉默默将它扶正,问道,“这只凤钗可是你娘亲之物?”舜英点头回她:“是,是幼时母亲送给舜英防身用的。”
琼玉愣了愣神,怔怔道,“你母亲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这木槿花。”
舜英愕然,悄声问:“叔母也知道?听母亲说,这是父亲赠予母亲的定情信物。”
“那你便更要好好收着,你父亲...是顶天立地的英杰。”
琼玉倏然怔忡,恍惚见故人仗剑踏歌而来。那日丹穴山巅栖梧翻浪,正则银甲缀满霜枫秋色,那句“替天下守住这天下——”至今犹在耳畔。
“叔母...我父亲他...”舜英追问。
“你父母亲之间的陈年往事,我所知道的也寥寥无几,等你再大些,你母亲自然会告诉你。”
“可...”
“好了。”琼玉摆了摆手,示意舜英勿要追问,回头又见他们言谈之间,稚棠那丫头已经就着枕头睡着了,便叮咛道,“你且好好看着稚棠,让她安分些,勿要再惹她爹生气,好好抄了这些个经文。平日里也要照顾自己身体,有什么事就来寻我。”
舜英若有所思,微微点了点头。
屋内唯余烛光摇曳,将舜英的背影拉得瘦长,如同她此刻的惆怅,久散不去。
***
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四月廿五,芒种。
东厢房内,青玉案头堆满雪浪宣,墨痕如蚯蚓盘泥,歪斜字迹混着几团墨渍,倒像符咒多过经文。窗棂漏进的暮光斜斜切过稚棠皱成包子的脸,将案上《般若心经》映得金红交错。
“啪!“
稚棠甩开紫竹笔杆,指尖戳着经卷上爬行的“佛“字哀嚎:“这劳什子经文,怕是佛陀他老人家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话音未落,忽闻门外传来清泠笑声:“我倒不知,佛陀的脚布竟能裹出这般龙飞凤舞的墨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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