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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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楠回到了新搬的出租屋内，拉开灯，拖着身子，径直朝床板走去，刚靠近，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在城市打工的几年里，身下的床，是自己为数不多，可以相信并值得托付的东西。

躺在床上，自己的身心像是被剥离开了，甚至分不清这究竟是困，还是累。也许都有。远处门口墙上挂着的灯泡刺得眼睛生痛，索性闭上。慢慢地，鼻息变得均匀了，半睡半醒间，听到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李楠！”有人在背后呼唤自己，声音并不陌生。李停住，转身，见是张成。两人本是同班，只因不是一个村的，平时无甚交集。

张成小跑上前，全身上下，就连脸颊上存不住的肉，也跟着步伐上下抖动。

“你...你走那么快干嘛？”张双手撑住膝盖，气喘吁吁地问。

“有什么事吗？”李疑惑。

“我要去你们村，找我大姨，一起走。”

女生听了，没有回答，继续朝前走去。此时男生并未喘过气，以为可以稍作调整，只好继续勉强着自己，跟上这轻快的脚步，踉踉跄跄地赶路。

直到李回到家中，也并未和同班同学说上一句。男生望着女生背影，只好泱泱离去。

翌日，第一节课间，张成走到李楠的课桌旁，右手向上，呈握拳状，伸到李的课桌上，神秘兮兮地说，“你猜，我手里拿着什么。”

一心期待着别人的回应，有人却像是故意装作没看见似的，男生微微吃瘪。等不到想要的回答，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表演——蜷曲的手指慢慢伸直，几颗用五颜六色透明塑料纸包住的糖果，在肉乎乎的手掌里，发出甜甜的光亮。

李楠记得，这是一种水果糖。弟弟哭闹的时候，妈妈会从衣服内衬里，翻出两分钱，让自己去场上的小卖部买回来哄弟弟，效果很好。两分钱可以买两颗，一颗分给弟弟，一颗留给妹妹。有时候，天气太热，还未到家，就化掉一些，黏在手上，酸酸甜甜的。

李楠看着糖果，担心再多看一秒，自己的小心思就被人发现，于是快速收回目光。

“喏。给你。”张成又向前伸了伸手，见面前的女生讷讷地，悬在半空中的小胖手，突然反扣在桌上，潇洒转身，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座位，花花绿绿的糖果像是无人认领的小孩，孤零零地留在了课桌上。

上课铃响，李楠担心被老师发现，将它们全部赶进了自己的布包里，心不在焉地等老师上课。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的生命里，只需要用几颗糖果，就可以将其填满。自那天以后，李对张的态度转变了不少。她开始下意识地，放慢自己的脚步，就算偶尔忘记了，也会在前面，等一等被自己甩掉老远的张成。女生的善意，让男生感到欢喜。

“楠楠，今天去我家吧，有糖水。”在两人分别的路口，张成发出了邀请。

“不行。”李楠面露难色，解释道：“我要回家给弟弟妹妹做饭...”李没有说完，也并不愿再继续说下去。

“好吧。”两人互道再见后，各自回家。

天色渐晚，村里各家屋顶上的烟囱，升起缕缕炊烟。

“李楠，李楠！”

此时的李楠正在灶台边添柴，希望火势再旺一些，就可以赶在父母回来前把饭做好。隐隐听见屋外有人叫着自己，立即跑向门口。只见张成站在屋外，手里捧着一只瓷碗。见女孩走近，傻笑着说，“糖水。”余晖斜照进碗里，水光粼粼，诱人可口。

李端过，一口喝完，甚至唇边不小心浸到糖水的地方，都舍不得用手抹掉，滑稽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