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悬梁发(1/2)

言情小说吧【www.yqxsb.com】第一时间更新《落兰图》最新章节。

走了几天,终于在不远处看见一个比人还高的厚木牌匾,上面用浓墨写着《梁州城》三个大字,白襄心中喜道:“这比之前见的牌匾都大,总算能吃顿好的了。”进了城内,商贩走卒提着东西窜来窜去,呼声叫卖声吵成一团,白襄怕他们吓到马匹,便下马牵着走,顺便问了一旁摆摊的酒家怎么走,那人说道:“这条路往前走全是酒楼饭馆。”

走了一柱香功夫,白襄才穿过了拥挤的人群,瞧见前面红红绿绿站了一片,一群接着一群的女子对来往的男子们柔声喊道:“官人,进来喝酒呀。”更有女子直接将手里丝绢扔出去等路上行人捡回来给她。白襄纳闷地观察了一会儿,并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这时肚中又咕咕作响起来,便牵着马走了过去。

这些女子见他牵的马儿毛色锃亮,样貌又如此俊美,想来是个有钱公子,各家酒楼不管远近的都争先恐后地簇拥上去,挤不进去的险些没为此打起架来,白襄还以为这边的人就是这样热情,笑道:“客气,客气。”众女子挽着白襄说着“公子请进”,进了酒楼,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走了出来,满脸堆笑着说道:“这位公子生的好容貌,可把我家小娘子们都看痴了,快随我来入座百花汀,这里登高看得远,公子一定是远方来的客人,我们这儿方圆百里都没公子这样的人物……”

这鸨娘一边说,一边挤开一个年轻女子,挽着白襄的手臂把他往楼上领,走了三层楼梯,才进了这人说的百花汀。门一推开,外面阳光洒在红漆雕花窗上,草绿色的窗纱随风舞动,显得十分惬意,白襄顿觉好胃口,说道:“拿些好酒好菜来。”鸨娘点头哈腰笑道:“是,是,不知公子想和哪小娘子共饮?”

白襄却不知她是什么意思,想了一想说道:“这有没有长安来的姑娘,我有要事相问。”这鸨娘不知是不是天性实诚,却如实说道:“我们这儿没有长安来的姑娘,只有去长安的姑娘,不知公子想问什么,也许有人知道呢。”白襄问道:“我想知道江王府在哪儿?”

众姑娘见他一本正经地样子,纷纷交谈起来,只听得她们交头接耳地说着“江王府是不是那个……”,“是,是,就是江王府。”,“我记得是圣上的弟弟?”,“圣上异母的弟弟。”

白襄看她们也不是特别清楚,起身抱拳说道:“多谢各位姑娘为我解答,大家都可以一起吃。”又对那位鸨母说道,“咱们都一起吃,就麻烦厨房多上点酒肉来。”众人看他一脸真挚,似乎完全不知道她们是做什么的,竟都害起羞来,各个脸红着推推搡搡,老鸨也不敢让她们都作陪,那别的生意可怎么办,便只叫了个刚来这儿年纪最小的姑娘,对白襄说道:“这是新来的小娘子秋筝。”便将别的姑娘带了出去。

这秋筝只有十四五岁,生得虽不说貌美如花,却也模样乖巧,白襄不解为何都走了,见只有她一人站在那儿,还道是只有她想和自己吃饭呢,连忙招呼她过来坐。秋筝见白襄拿起茶壶,就急忙提过来帮他倒茶,又手上极为生涩地拿起点心想喂给他吃,白襄忙接过点心说道:“我自己能吃,你拿给自己吃吧。”一边吃着一边看窗外来往人群。

等小二端了饭菜上来,白襄便指着窗外问道:“那边那个用围墙圈起来的房子是什么,怎么烧黑了那么大一片?”小二擦擦手来窗边看出去,说道:“那呀,那是县令的宅府,前几天有武林高手把他全家老小七口人咔了,头就吊在房梁上,咦!那场面,客官你先吃,吃完了我再说,我怕你听了吃不下。”

白襄正听得起劲,赶紧说道:“你说吧,我吃得下,你吃没吃,来一起。”说完就坐下开始盛饭。那小二哪敢一起吃,忙说:“多谢客官,小的吃过了,那客官想听,小的便接着说。这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高手,除了挂着七个砍得干净利索的头,全部官差都找了整整六天了,杀手是一点人证物证都没留下,估计这次是真抓不到了,但是……”这小二神神秘秘冲到门口打开门左右看了,又关门回来低声说,“民间有传闻,称这事发生的前两天有一群外地来的人,十多个姑娘各个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骑着骆驼,有一个男的,长得都不是中原人的样子。”

白襄说道:“你是说他们只有一个男子和十几个女子?”小二叹着气说道:“可惜小的没眼福,听说他们在这儿住了几天才走,这城里好些人都看见了,客官吃过饭下楼走走,打听一下便知道。”

“好”,白襄说罢,就几口吃完饭菜,对这秋筝说道:“你慢慢吃啊,我出去逛逛。”说完便下楼去了。

白襄走在街上,此时正是傍晚时分,晚霞洒落在石板路上灰石墙上,住得远的商贩正收拾着摊位准备回家,住得近的还在卖力吆喝着,见着城里人来人往,好是热闹,怕马儿受惊,白襄便下马牵着它步行。

走着走着白襄听得前面喧哗声喝彩一片,便从人群中挤过去一看,是兄弟两人在表演杂耍,顶着彩釉瓷碗跳来跳去。白襄想起几个月前也是这样情景遇到燕潇凌珍儿二人,当时夕佳还在自己身边,大家整日说笑玩闹,也是一段快过日子,想着嘴角微笑了起来。

无心看杂技,白襄退出了人群又往一旁走去,听得杯碗叮当作响,白襄心里想道:“好了,前面就有茶馆。”果然,一间灰扑扑的茶馆藏在拐角处,里面人声鼎沸,坐满了脚夫商贩,白襄走了进去入座,小二走过来问道:“客官喝什么茶,咱们店有绿茶,凉茶,菊花茶……”白襄不懂这些说道:“都行,你看着来吧。”当下便凝神听旁人交谈。

可听了许久也没听见任何人说起那事,小二端了茶上来,白襄就问道:“你知道县令那个事吗?”不料那店小二一脸惊愕,神色紧张地左右顾盼,又回头在白襄耳边小声说道:“这可打听不得!那是魔教的人干的。”白襄见他这样怕,也许是知道什么,便拿出刚刚结饭钱找补的几个碎银子给他,低声说道:“你都说给我听听。”那店小二见了钱,眼珠滴溜溜的转,忙伸手去接了,说道:“客官随我来,咱们换个座儿。”

说完就端着白襄的茶进了一个雅间,白襄刚坐下,店小二就把门窗关了,才过来低声说道:“客官,前几天有人在外面聊起这个事情,然后走在街上就被杀啦。”白襄惊讶道:“有这么邪乎,那有人看见凶手没有?”店小二说道:“没有,就算有人看到也再不敢说话了。”白襄又说道:“不是说他们已经走了吗,骑骆驼的那些人都走了那就可以说了吧,之前你有没有看见他们?”店小二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干的呀,客官你怎么也知道骑骆驼的人,他们那天就从我们店门口走过,那骆驼清一色雪白的,背着十个女人样貌比春香楼里的姑娘们俊多了,就跟……就跟仙女一样。”

白襄听他说的夸张,笑道:“去哪里能找到十个仙女,你再说说和他们一起的那个男子。”店小二说道:“那个男子和另外一个女子坐在轿里,他是外邦人,头发弯弯曲曲的,跟我们长得不一样。”白襄想了想,突然问道:“轿子里的女子长什么模样,穿的什么颜色衣服?”店小二支支吾吾,然后说道:“这个……呃,好像是粉衣服?”白襄估计他是记不清了,或是根本没亲眼见着,又问道:“那为什么说是他们干的?”店小二说道:“他们一行人在城里住了一天一夜,第二晚半夜里就走了,就是这第三天一早,府里的人就去报官,发现县令大人惨死在书房里。这要不是他们干的,又何苦要连夜就走呢。”白襄看他也是猜想,听着觉得无趣,便说道:“好了,下去吧。”

喝罢了茶,出来已经天黑了。白襄往县令府上走去,只见门上都被贴上衙门的封条。环顾四周没有人,白襄轻身跃上围墙,跳了进去。刚进院子,一股直冲脑门的尸臭味扑鼻而来,白襄鼻子灵敏更是受不了臭味,索性一把撕下衣袖上的布来蒙住口鼻。原来是这行刺官员的案子太过骇人,尚未破案,衙门就下令把证据都留着,将这尸首停放在府上暂不急着入土。

白襄走过院子顺着味儿来到堂内,只见墙上地上,目光所到之处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就像有人提着还在流血的头甩来甩去一样,滴落而成。白襄看见插着香的祭坛下面有草席凸起,裹着东西,恶臭更浓了,心里明了这定是那些尸首,便拿出火折子捡了台上的一只蜡烛点燃,朝草席堆走了过去。扒拉开草席,一个女人头颅骨披头散发碌碌地滚落出来,双目睁着,白襄从不害怕这些,忙凑近去想看伤口,心里想道:“幸好是冬天,腐烂不至于很严重。”便拿着蜡烛仔仔细细看她的喉咙,只见那咽喉地方有一处利索割痕,但是这整个断面又和割痕没有完全重合在一起,看上就像是先被割喉再砍头一样。

白襄一一看了,除了县令和一个妇人没有割喉的痕迹,另外五人,四个女子,一个男子,都被一样的刀法割破喉咙,白襄心里暗暗想道:“千万别是夕佳做的啊,可这刀的痕迹又和她的刀几乎是一样的……”

白襄站起身来,可能是被臭得头还有些晕,甩了两下脑袋,抬头一看,烛火印在墙上却是一轮人血画的巨大弯月,足足有两尺多长,在烛光的跳动下显得诡异妖冶万分。心里想到:“这就是为何那店小二要说是魔道的人干的。”正看得入神,听得远处街上有人高声叫喊道:“里面有人!”便吹灭了蜡烛,变成狼从窗户跳了出去。

原来那日夕佳和星言路过此地,骆驼铃声响起,百姓们从没看这般阵仗,怕惹上麻烦,纷纷起身避让。待侍女走在前头找了一家酒楼,老板娘疾步过来热情迎接道:“二位客官里面请。”那些胭脂女子们见他们一行全是美人,倒也没脸上前来拉客,都躲去一旁。等上了一桌子好菜,星珞对夕佳说道:“我们先吃,吃过了她们再吃,吃完我俩去街上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夕佳笑着点点头说:“好的。”

用完餐两人放下碗筷走出门去,一众侍女皆跪在地上柔声说道:“恭送少主。”两人顺着大道往前走去,走了几条街,有摊位的摆着摊位,没铺面的人挑着担,卖冷食的,卖糖葫芦的,孩童拿着拨浪鼓跑来跑去,热闹非凡,星言却疑惑地说道:“怪了,从进城起这一路上是半个乞丐都没见着。”夕佳不解,问道:“没有乞丐是怎么了?”

星言说道:“每个地方都有乞丐,有的是因为洪水或者干旱流离失所的灾民,有的是被山贼草寇抢去农田的难民,更有那些先天或者后天断了手脚的人,这些人只能在街上乞讨要饭。”夕佳说道:“我们之前在一个镇上也碰见了一群小叫花,但是,会不会有人出钱帮助了这些人。”星言说:“这个世道还不至于有圣人出来救走这些要饭的,走,咱们去问问。”

说罢,星言拉着夕佳往人潮拥挤处走去,又对夕佳说道:“判断一个地方的县令是不是贪官,最明了的法子就是看百姓,如果他们衣服房子完好而不是打满补丁,门前的路也平平整整,没有破烂不堪,人人都有自己的营生,那就没什么大碍,这个官就是个好官。”夕佳抬头看了看四周,家家商铺都还灯火通明的,转头对星言说道:“这房屋都挺漂亮呀,人人都在做买卖。”星言解释道:“这已经是县令府邸前面的街道了,当然看着是漂亮的。”

正说着,前面就有一个金黄稻草编织成小门的棋馆,门口种着一排绿竹,十分雅致,一看就是人文墨客爱去的地方,星言往那一指,说道:“咱们去那里问问。”两人进了棋馆,找了位置坐下了,小二过来点头哈腰问道:“两位客官喝什么茶?”星言想了想,说道:“上壶阳羡茶。”

夕佳并不会下棋,便拿了象棋搭房子。星言低声说道:“你听他们在说什么。”

两人听见旁边一桌的人在低声说着:“真亏他李大人想的好法子,竟送只狮子去祝寿。”

另一人说道:“可不是吗,给他出点子置办的人这回是领了不少赏钱。”

那人说道:“也该他领的,听说是波斯国一路运过来的狮子,路上都吃了不少猪羊,养的油光水滑的。”

另一个下了一步棋又说道:“那狮子还在府上吗?”

那人又说:“好棋……呃,前两天已经往运往京城了,你来得不巧,李大人才在府里办了筵席,请咱们去看一番了热闹,哎,那张家两兄弟办事妥当的,挑的狮子也是好生威武,你便是早来两天还能一同去观赏。”

夕佳低声叹道:“真是不巧。”

星言笑了一笑,看了夕佳一眼,示意她接着听,小二这才端了茶上路,给二人倒上。

那两人下了几颗棋,又小声说道:“估计这次李大人是真要升迁了。”

另一人说道:“就凭他贺礼送的好?”

那人说道:“不止如此,去年就有传闻说圣上有意让李大人去京师侍奉,几年来这偌大个梁州城,管得是妥妥当当的,况且李县令他父亲,是横海节度使,他妹妹是皇上亲弟弟身边的侧妃娘娘,这一家人那才真是……”两人又啧啧酸了一回。

夕佳低声说:“看来这县令不是贪官呀。”

星言点点头,就又听另一人说道:“只不过狮子这事……我在城外听了有人说起一桩传闻。”

那人严肃道:“什么传闻?”

另一人说:“上个月听说李大人派手下把城里那些乞丐还有孤儿,都一一搜罗起来,说要送到郊外去,拨款修了个救济堂,这事你听说没有?”

那人说道:“是有这回事,这和狮子有什么关系?”

另一人说:“只是都看见这乞丐是被带走了,但这救济堂是包给哪家兄弟修去了,我问了张家兄弟,他们都没看到任务,本来我还想领了任务,拿的赏钱好过年的。况且,现在也没看到救济堂修在哪儿,还有人说这狮子在郊外都养了不少时日,你说他把狮子放那儿干什么……”

那人却打断道:“些许是他让府里的人去修了,没有包给外面,你就眼馋这包工的钱,下次再有好事我让府里的人先给你说,你呀,安安心心的做事。”

另一人还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狮子……”

那人想堵住他的嘴,打断道:“行了行了,别打听了,诶,将你的军。”

星言看了夕佳一眼,摆了一下头说:“快来,我知道了。”两人走了出来,星言才说道:“那些乞丐定是被喂给狮子了。”夕佳惊讶道:“啊,可那狮子不是进贡给皇上做寿礼的吗,为何要喂它吃人?”星言说道:“他肯定是有什么阴谋,吃过人的猛兽会一直记得人的味道,小时候看马戏,我娘告诉过我,吃过人肉的狮子老虎,只要饿了就还会去找人吃,它永远会觉得人就是它的食物。”夕佳说道:“那我们算是人肉还是兽肉?”星言笑了出来,说道:“到时候你去问这只狮子吧。”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走到县令的宅子前,看了这高高的院墙,星言说到:“咱们明天晚上进去看看。”夕佳问道:“为什么今天不去呢?”星言说:“今天回客栈洗澡,明儿在街上买点吃的用的,到了晚上做完事就好直接去长安了。”两人往回走着,路上夕佳又问到:“咱们进去做什么事?”星言说:“如果真是他把乞丐喂狮子了,你说他该不该杀?”夕佳说道:“那自然是该杀的。”星言又严肃地说道:“正所谓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是还不能完全确认,明天起早点我们去郊外找找,看能不能遇到线索。”

夕佳点点头,两人走着回客栈休息了,一夜无话。

两人却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了才醒,吃了早点安排侍女去买路上用的东西,便又走到街上,星言说道:“先给你买两身新衣裳。”夕佳笑着说:“好。”

进了卖衣裳的铺子,那掌柜见二人生的一副郎才女貌,穿貂戴玉的,便跑去拿了最好的绫罗绸缎出来,给夕佳试衣,星言给她选了一套碧色,一套樱桃色,一套嫩绿色。又给自己买了两套黛色,绀青色长袍。转念一想懒得走去农市了,星言便对那掌柜的说道:“你的马放在哪里,租给我用半天。”

那掌柜见他语气态度,以为怕是哪家的公子王爷,当下不敢拒绝,看了一眼夕佳,回头对星言支支吾吾说道:“呃,公……公子要几匹?”星言说道:“两匹。”

那掌柜进了院里,一会儿牵出两匹成色普通的马儿,递给星言。星言从衣襟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一边问道:“你知道李县令修的那个乞丐救济堂在哪里吗?”那掌柜的见他先给了钱,心里踏实多了,说道:“具体的位置小人不知道,但东侧城门口住着一个寡妇曹氏,这事之前,城里那些叫花子晚上都去歇在她家外面的棚子里过夜,或许她知道他们在哪儿。”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