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般若鬼(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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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说到白襄的心事。

方清越见他记起来了,又指引道:“你既然体会过,也明白时间可以带走一切思念。”白襄神思恍惚说道:“我对她不是思念,是一想起那段往事内心便如此不安,愧疚,惶恐。”白襄从未对旁人说起此事,今日提起只觉喉中哽咽,又站起来说道,“姑姑,圣人云‘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我从来没有许诺过任何人,只许诺了送她回府,我爹却把我锁在房里,我又何尝不恨,他替我与夕佳定下婚约,就以此来处处约束我,我为何一出生就是欠他的,就该听他的?我一个失信之人,心里哪敢装人家,我是从此不敢去想,竟能忘却了。”说到动情之处,白襄险些就要向手边这张黄木桌子捶去,幸好克制住了。方清越却不料这问题竟让他动如此大气,连忙劝道:“那会儿你们都是小孩子,说话惯是做不得数的,也不用放在心上。”白襄坐下了还又说道:“那小孩子的婚约也不作数的。”

方清越知道这事自己不能插手,竟连忙岔开话题,说道:“这草原上的秃鹫甚多,你知道为何札巴德那么快就知道他儿子死了吗?”白襄虽不知那人叫札巴德,但也知道清越姑姑指的是谁,一下就明白了说道:“我们没有铲子掩埋尸体,那秃鹫围着尸体飞来飞去,被他看到了。”方清越说道:“正是,他那手掌心就是他练功的命门,被獒帮主一箭射了下来,估计要练好几年的功夫才能恢复了。”白襄说道:“这獒帮主箭术真是高明,只不过札巴德练的是哪派武功,我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方清越见他已经忘了刚刚那茬儿,心里偷笑了一回,说道:“这我倒是不知,说不定是他那鹰妖大仙教的。你的伤过两天差不多全好了,再休养几日就可以上路。”

白襄点了点头,站起身想拜一拜清越,毕竟是救了两回命的恩人。方清越连忙扶起他,说道:“好孩子,快起来,我竟给忘了。”她从身后拿出一个木匣子打开,里面装着一张淡青色丝绢,这丝绢里包着一副手镯,对白襄说道:“这是你亲娘的,她在世时你爹送了她好些珠宝,但她说这个最是别致,一直戴在右手,这个是我跟你娘在苏州那几年,你娘的一个南诏来的女弟子送给她的谢礼,她过世后我便擅自拿走收藏了。”白襄接过银镯子,轻轻抚摸,上面垂着好些不同模样的花骨朵,每个里面都装着极小的铃铛,声音清脆悦耳。

白襄微笑着说道:“竟不知母亲还收过弟子,我听爹爹说过母亲中的毒是南诏巫毒,和这女弟子可有关系?”方清越说道:“没有多少关系,是去南诏进药发生的事。”方清越不想说起这些沉痛往事,又微笑道:“你爹和你娘是买卖药材认识的,后来你爹跟你娘回江南买了宅子,也许现在还空置在那儿呢,再后来因为一些事两人就搬回牙桥了。”见白襄还在看那手镯,方清越又说道:“以后可以送给你喜欢的女子。”

白襄笑了笑,点头说好,却又问道:“清越姑姑,为何一人住在这吐蕃国?”方清越如实说道:“因为我的贱籍还留在苏州,其实我是你外公白镖头给你娘买的贴身丫鬟,我俩自小一起长大,她待下人极为亲近,有时甚至不让我叫她小姐或是夫人,要我直呼她的名字,你娘在这边去世以后我想着路途遥远,就没再回去,后来在路上救了一个吐蕃国的将士,便将我安顿在此处。”

白襄看夕佳牵着牦牛遛了一圈回来了,正在远处向他招手,白襄也招手回应,方清越让夕佳过来,对白襄说道:“好孩子,回房去歇息吧,以后有缘还会相见的。”白襄答应着,和夕佳一起把牦牛拴好,又去一旁玩去了。

夕佳故意嗔道:“说什么了,非不让我听。”白襄想了想,说道:“就说我爹娘的事儿,你说他那江南的旧宅要是没卖,怎么不把房契给我,我还能去住上一住。”夕佳猜道:“那可能是已经卖了吧,或者是怕你住得舒服就不回牙桥了。”白襄笑了一笑,问道:“你刚刚走哪儿去玩了,带我瞧瞧去。”夕佳就把他领到院子外面,推开院门只见一汪湖水比天际更为湛蓝,远处雪山矗立,彩云映在雪里,草地上牛羊如同繁星点点,此景美不胜收。两人坐在湖边扔了一会儿石头,又趴着打盹,将背晒滚烫了才回院子里。

一进院子,白襄就说道:“真得带我去看看潇大哥。”夕佳笑道:“好好好,这边来。”说罢领着他到了另一处屋子敲门,燕潇开门看见是白襄二人,忙请进来坐下,凌珍儿给二人倒上茶,燕潇问道:“怎么这么快就下来走动了?”白襄笑着说道:“又不是重伤,毒退了就能走了,住在这里是不是比住獒帮主的宫殿舒适?”燕潇笑道:“白兄说得正是,这里饭菜房子都是汉人的样式,自然比吐蕃宫殿舒服。”白襄又问起二人那日的伤来,凌珍儿说道:“只是被那人内功震晕了,没有大碍。”夕佳说道:“不过我们还得去一趟獒帮主那里,咱们的赏金还在床下没拿。”白襄说道:“那是自然,还得向獒帮主道别。”

如此修养了几天,见天气骤然转凉,燕潇找到白襄说道:“再不往回走这边就要大雪封山了。”几人才急忙收拾好行囊向方清越告辞。临走之时,方清越又给了白襄两个细瓷瓶子,叮嘱道:“红瓶子是清越丹,白瓶子是雪莱丹,雪莱丹来之不易你可不要浪费,受了内伤服一颗。”白襄谢过清越姑姑,便和众人一起骑上马往獒帮主的宫殿走去。

到了殿内,只见獒帮主一众人等都在门口迎接,卓玛见白襄夕佳衣衫单薄,可此时四处已经开始飘起雪来,拿了几件厚实的羔羊皮长袍叫他们换上。燕潇白襄二人上去拿了放在床下的赏金,又与他们做了告别,小花生自愿留在这宫殿里,众人才安心上了路往东北方向走去。

夕佳一路上与凌珍儿又说又笑,开心至极。白襄却记着清越的告诫,少有与她搭话。夕佳见白襄少言寡语,兴致低落下来,又策马赶上白襄问道:“白襄哥哥,为什么我感觉你不开心呀?”白襄现编了个借口说道:“偶尔觉得胸口还有些难受,便不爱说话。”夕佳担心起他的伤来,但又怕问得他烦了,当下不敢再说话,只一脸忧愁地跟在白襄身后走着。

一阵寒风吹过,已经像坚冰刺骨般凉了。凌珍儿拉了拉衣襟,对着燕潇问道:“这是几月了呀,怎么这般寒冷?”燕潇认认真真掰着指头算了一会,回答道:“我们来这边已经是快两月了,现在应该是露月了吧。”白襄听了这话,又算了一下从牙桥再到这里,已经离家快四个月了。燕潇又说道:“这边地势高所以天寒得早,等我们下了山去说不定又暖和了。”夕佳想着这次两个小孩都送走了,脚程总能快些了,便说道:“咱们骑快点,早点回西川去,就不冷了。”众人冒着寒风加快脚程,又行了几日,倒比得上来时的十几日路程了。

这日天色将晚,正走过一座高峰脚下,燕潇看凌珍儿有些累了,说道:“咱们就在这歇息一夜吧。”刚一说完,只见不远处有火光,闻着还有炊烟气息。夕佳说道:“前面好像有人家,我们再走几步去借宿吧。”众人也不愿宿在野外,纷纷说好,当下又往前走去。

行不多时,前面果然有一处汉人的黄泥青瓦屋子,炊烟袅袅,屋内点着蜡烛,看着颇有田园野趣。只是这院墙失修,一只鸡将跳了出来,在路边啄虫吃,燕潇下了马,推开院门喊道:“主人家!在下燕潇路过此地,想借宿一晚。”说罢,看得屋中有人影晃动,却不见人出来应答,夕佳上前喊道:“有人吗?你家的鸡跑出来啦!”这时才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怯生生地出来应门,见这四人不像强盗,才说道:“请进来吧,正给我家男人煮面,他去村里买酒去了,这会子该要回来了。”说完,就将那鸡抓回来关到鸡圈里去。

白襄等人随她进了屋,只见这屋子不大,怕得四个人睡一个屋了,倒也能凑合一晚。凌珍儿问道:“请问姊姊怎么称呼?”那女子说道:“徐氏,我家男人姓洪。”众人见她每句都要提一提她男子,想来是害怕几人不轨,凌珍儿又说道:“徐姊姊,我们要去西川,路过此处,想在你这儿住一晚。”正说着,白襄就摸了最后几个碎银子递给她,那徐氏一见这么多银子,连忙推开说道:“不用!太多了。”白襄又说道:“拿着,没事儿。”那徐氏平日都在家务农,拿鸡蛋、猪仔一类的去村上卖,也就值几十钱币,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

当下徐氏接过银子,心里欢喜,说道:“多谢,那我去杀只鸡给你们吃吧!”燕潇还想多客套两句,夕佳却跳了起来,叫道:“好呀好呀!”当下徐氏给众人倒了水喝,就看她拿了刀推门出去,进那鸡圈里一整倒腾,抓了一只黑毛母鸡出来,三下两下就放血拔毛,切成块给扔进锅里配着地里的菜炒了,又端了粟米饭上来。

吃完,这徐氏又收拾好了过夜的床铺,烧了水给众人洗漱,又说道:“这屋子小了点,褥子也不够用了,辛苦你们挤一晚上。”燕潇说道:“无妨,我们自己带了褥子。”说罢便出去了。四人抱着各自的被子站在炕前,夕佳说道:“咱们横着睡,就睡得下。”白襄对燕潇说道:“两个姑娘睡中间,我们睡两边。”这燕潇见这两人丝毫不害羞的模样,倒觉得也还算合理,四人便这样睡下了。

到了夜里,忽然听到外面有碗砸碎声,众人睡得不沉,都被声音惊醒过来,白襄拿了刀就冲出去,只见饭桌旁一个男子正拿凳子往那徐氏身上砸去,白襄只怕是她郎君,只轻轻一脚将他踹到一边,并未动刀。那男人生得膀大腰圆,一脸通红的醉酒模样,扔下手里的凳子摇摇晃晃站起来,骂道:“好啊,你养的小白脸,敢踢老子,看我不打死你!”说完又抓起桌上的水壶往徐氏身上砸去,夕佳等人这会儿也穿了衣服出来,见白襄一伸手就接住水壶又放回桌上,那人瞧他变戏法似的,更是被惹恼了,烂泥一样往徐氏扑过来就往她身上打去,夕佳见状拔了刀就要上前,白襄连忙叫道:“不要杀他。”

夕佳才放回了刀,便朝他脸上一拳挥去,把那人打翻在地上,又给了他好几脚重重踹在肋骨上,还想再打,不料徐氏竟哭着叫道:“姑娘不要再打了!”夕佳骂道:“他打你,为什么不能打他?”那徐氏只顾哭哭啼啼也说不出来,凌珍儿上前对着夕佳耳朵低声解释道:“你打了他,他等我们走了更要打徐阿姐。”夕佳却没小声说,直愣愣地就说道:“那怎么办,要不我把他杀了?”白襄“哎呀”一声,说道:“你看你这弄得……”夕佳仍然不解,当下不再踢他,走到白襄面前问道:“什么意思?又不能打他又不能踢他,你倒要叫我怎样?”

白襄将夕佳拉得远远的,才说道:“要杀他也不能当着徐氏的面说,万一她哪天念起亡夫的好来,记恨咱们是她杀夫仇人,要去报官,岂不是连累了潇大哥他们。”夕佳终于明白了,点了点头,白襄又说:“况且他这会儿只是喝醉了发酒疯,打他一顿,待他酒醒了看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上官府去告我们怎么办,要是没打他,倒还好办。”夕佳知道他是在怪自己打人,不服气地说道:“你刚刚不是先踢了他吗?”白襄说道:“我那一脚只是把他踹开,又没用力。”两人还在说话,却听得那边鼾声大作,那姓洪的男子竟然睡了过去。

凌珍儿拿了纱布给徐氏擦伤口,燕潇见他二人还在说话,也走了过去问道:“现在怎么是好?”夕佳还抱着双臂说道:“干脆就给他杀了。”白襄瞥了她一眼,说道:“要不就再灌他喝酒,给他喝得把今日之事忘了。”燕潇觉得都不是什么好主意,又想了一想,说道:“要不咱们就等他醒了,看他还记不记得去官府告我们殴打他,要是还记得,那大不了我就给他一块金子当封口费。”白襄一听觉着这主意最是靠谱,当下便帮徐氏把他抬到床上睡去,四人也回屋睡了。

睡了几个时辰,夕佳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见天色还没亮,以为是牲畜在稻草上走动。正又要睡去,听得这动静延续到地面,像有人悄悄地穿衣起床,夕佳竖着狼耳细细听,不远处马儿噗了一下鼻,却没听得马鞍的动静,夕佳仍警觉地起身下床,拿起修罗小刀往外面走去。

推门出去,只见月光下远远一人牵着马走在泥地里,却是那姓洪的男子,夕佳不想吵醒白襄他们,当下把门轻轻拉拢,只等他走远些再追去。那姓洪的想来也是怕把这些人吵醒,迟迟不敢上马,等顺着泥路走过了转角,隐在一棵柿子树后边才敢翻身上马,又等他骑了一盏茶功夫,夕佳化作一匹狼飞奔上去,那姓洪的并未听见任何声响,突然只觉得左边脚腕一阵剧痛,竟被什么东西拽下马去,接连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幸好这泥地松软,只是将头转晕了。待睁眼一看,是一张狼脸对着自己,顿时就要哇哇大叫,夕佳赶紧化作人形对着他下巴就是一拳,将他嘴闭上。那姓洪的哆哆嗦嗦坐起来往后爬着,说道:“你……你是……你是妖!”

夕佳冷笑道:“不是喜欢打女人吗?来跟我打呀。”那男人并不说话,只一味往后挪动,夕佳见马停在不远处,又转过头来,踩着这人被咬伤的脚踝说道:“你偷我们的马想去干什么?”那姓洪的痛得龇牙咧嘴,想叫又不敢叫,夕佳看他不答,觉得甚是没趣,便不再问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要是拿刀杀你,白襄哥哥又该怪我了,但咬你脖子,又会弄得我一身血,这该怎么办呢?”思来想去,总算是笑道:“有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下。”这人瘸着腿也不用跑了,只见夕佳又把马牵回来,说道:“我扶你上马。”

这姓洪的不知她在搞什么,只得上了马去,夕佳坐到他身后拿着缰绳往白襄四人来时的方向奔去。走了一里路远,回头已经望不到屋子了,夕佳跳下马背将他一把拖了下来,这人重重摔在地上,“唉哟”直叫唤,夕佳嘴上说着:“本来他们都说给你金子当封口费,你偏要偷摸去报官,敬酒不吃吃罚酒。”从身后一掌将他左臂折断,姓洪这人发出惨叫,叫声不知能传多远,夕佳心里慌起来,赶紧一把将他脖颈扭断了扔在地上,拉着脚拖行数米远,嘴里念道:“这样就像摔死的了。”又将马牵回去放进院里并不系缰绳,伪装成马自己回来的样子,悄悄回房里睡下了。心里仍是后悔不该折磨他,让他叫那么大声。

第二日众人都醒来穿衣下床了去了,夕佳做贼心虚还在装睡,待白襄端了面进来吃着说道:“还不起,是夜里打架去了吗?”夕佳不知这是不是句玩笑话,心里一惊,但还是假装刚醒,说道:“吃的什么,这么香。”白襄说道:“鸡蛋面,快点的,一会儿成坨了不好吃了。”夕佳连忙穿衣起来,跟众人一起吃了。

还不等其他人说话,夕佳说道:“咱们走吧。”那徐氏目光闪烁,说道:“诶……要不……要不再住一晚。”燕潇不见她家男人,以为还在熟睡,想着趁他没醒早点走了,省得又生麻烦,便说道:“不住了,我们着急赶路。”那徐氏见众人拿起行囊就要走,竟然起身站在门口,又说道:“我郎君去村里给你们买猪肉回来,你们就再住一宿吧,晚一天赶路也是一样的。”夕佳一听此话,便知那姓洪的要去报官这事徐氏也有一份,心里顿时好生厌恶,伸手将她推开说道:“不必,我们自己去买肉吃。”那徐氏见拦不住,也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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