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翠帘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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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白襄被窗外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仔细一听却只是鸟雀在竹叶上打闹。
还不习惯这种早睡早起的日子,白襄在床上盘腿练了一会儿内功,呆坐了一会儿,直到没了睡意,低头一见夕佳还睡得酣香,不想吵她,便悄悄穿衣起床,一个人走出了房门。
白襄除了几年前照顾玉珂那几日,就再没有这么早起的经历,因为狼族夏日里总是在傍晚和前夜活动,偶尔天气凉爽才会在下午出去玩耍。白襄兴致满满,四处观望,暗自想着,这清晨和其他时候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些鸟鸣了。
屋外听得潺潺水声,白襄在竹林里循声而去,行不多时便看见一条蜿蜒的山涧连着一汪水池,水池中修砌着假山和小巧瀑布,荷叶青翠欲滴,莲蓬丰硕饱满,水中各色锦鲤欢畅地游动。白襄看了好一会儿锦鲤,才发现水池中有一个个石头凸起,通向不远处的一座红瓦凉亭,被假山掩盖得十分隐秘。
白襄从未见过如此精心雕琢的景色,更好奇远处那亭子,修缮得竟和画中的江南一样,牌匾上写着“碧珠亭”当下便想顺着石路走进去看看。不料越往前走,石块渐渐稀疏,心里暗暗想道:“不知道为何要把石头放这么稀疏,岂不是故意想让人落水吗,只怕大多数人都无法进那亭子里去游玩了,那今日我就非要挑战一番不可。”
白襄站在石头上那儿思索了一下,忽然想明白这肯定中途不能停脚,得一鼓作气才能跃这么远。又折返回去,提了提气,纵身一跃,只多跳了两个刚才跳不到的石头上,站那一看,只见前面的石头越来越小,甚至两脚都放不上去,一左一右隔得更是越来越远。白襄玩心上来,想道:“提得气少了,再试一次。”又跳着折返回去,想起昔日轻功师父所传授的心法,坐在走廊上打起坐来,直把体内的真气顺得流转成环,再向水中石头上飞越而去,幸得白襄从小就对练功十分认真,再加上狼族天生善跳跃,这回竟把师父几年前教授的轻功“雁式水上漂”,像模像样地复刻出来,心里顿时甚是欢喜,又惋惜起身旁没有观众。
离亭子近了,隐约听得有女子交谈之声,片刻又归于沉寂。白襄心里犹豫了一下,不知过去是否冒犯,但好不容易才过来,不想就此作罢。便站在原地咳了一声,说道:“在下白襄,可否过来看看亭内景色。”
又听得亭子里面两人碎碎谈了几句,一个女子柔声说道:“白少侠,你且过来罢。”
白襄踏过最后几块石头,并未看见入口,又顺着亭子下面的石基走了一圈,才找着一处怪石堆砌的小巧拱门进去。再往里走,路两旁的桃树枝繁叶茂,结满青涩的果实,白襄伸手拨开枝条,走过桃园,只见那竹令徽的贴身丫鬟站在漆红柱子前,见白襄来了,撩起翠绿珠帘请他进去,白襄对她点头以示感谢。进了亭台,里面坐着竹老先生的女儿竹令徽,端坐在雕花黄木桌旁,身上穿着艾绿色蚕丝水衫,一双春葱似的嫩手端着茶杯正饮着。
竹令徽见白襄进来,看了看他的衣衫,放下茶杯微笑着说道:“白少侠请坐,少侠好功夫,这石桥可是按照上层轻功的吐纳修筑的,旁人不仅过不来,硬闯只会气息紊乱,跌落入水,不料少侠竟不湿片衣地过来了。”白襄疑惑不解,虽然石头的确是相隔甚远,得用轻功才能过来,但那也不至于能打乱内力吧,当下只得笑道:“侥幸,侥幸。”又问道,“不知二位姑娘这么早在亭子里做什么呢?”
那丫鬟正给白襄拿点心倒茶,听他问起这个,二人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竹令徽叹了口气说道:“昨夜家父又收到那人的飞信,让他独自一人,子时去后山蝶息泉那儿,将咱们家的《鸾云经》放在大青石上,否则第二日他便要来竹里馆杀了我们所有人。家父自然没去,那人应该会在今晚到来。”
白襄听了心头一惊,问道:“之前那封红手印的信里,他写了什么时候来吗?”竹令徽掐指在胸前算了一算,才说道:“信上说的十日后来取,这才过了五日。”白襄听完,想道:“那人突然变卦,想必是知道我们来了,而且消息如此灵通,是不是一直就藏匿在附近观察,现在又突然让竹老先生独自前去交出秘籍,这会不会是说明他没有什么真本事,想拿了秘籍就走?”心中不禁产生诸多疑虑,只但愿这是一个小妖。
但当下也不好表露出来,徒增姑娘们烦恼,便柔声安慰二人道:“不要怕,我自会尽力保你们安全。”竹令徽叹气说道:“只是不知如何报答少侠舍命相救。”白襄开玩笑地说道:“那还不简单,只需竹老前辈教我一两招轻功,日后我行走江湖也当轻松许多了。”
竹令徽一脸真诚地说道:“白少侠轻功已经很好了,如此爹爹得将秘籍上的轻功悉数传授给少侠才行,不然怎么足以报恩。”白襄笑了一笑,竹令徽又说,“那秘籍是爹爹和娘亲住在这里钻研了三十余年,才编册成书,有些过于深奥,是不传给平常百姓的,他们学不明白,爹爹也只教了我和荔红一招两招,倒也有趣得紧。”
竹令徽见白襄样貌脱俗,性情又纯真,心里好是欣赏,又荔红叫拿出自己收罗来的上好茶叶,重新煮了一壶,说道:“这是雅州产的蒙顶石花茶,还请白大侠品尝。”白襄喝了觉得是比刚刚那茶更好一点,但好在哪儿,又说不上来。竹令徽让他一同吃了几盏茶,又欢喜地叽叽喳喳说了一堆,白襄心里想着,不知她们怎就这般相信自己所言了,一副必胜的样子,却似天真烂漫的孩子般性格,也实在可爱。
白襄一拍脑仁突然想起夕佳还在房里,现在只怕是已经醒了,若是没看到他人,又少不了问东问西的。便要向二人告辞,又说道:“竹姑娘可有手卷?”那竹令徽听了心里一惊,又羞又气,脸上泛起红晕来,以为他竟是这般轻薄之人,只当是自己错看他了,当下不知道说什么,只蹙着柳叶眉把头扭开,不料得白襄是全然不懂女子私物这些世俗规矩,见她做出往日夕佳常做的神态出来,想必是有什么误会,又笑着解释说道:“我想借来用一用,给我家妹妹包个点心回去,免得她说我在外面吃独食儿。”
竹令徽听他却是这个意思,知道错怪他了,脸上更红了起来,顾不上使唤一旁的荔红,自己便连忙从抽屉里拿出蜡纸,起身给夕佳包了几个点心,递给白襄。白襄谢过竹令徽,伸手接过放进衣襟里,便一溜烟儿飞过水中石子往房里跑去了。
白襄轻手轻脚推门进去,正碰着夕佳这才醒过来,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换做人形问道:“你去哪里啦?”白襄坐在桌前歇着,说道:“我醒的早了,就自己去去池塘边逛了逛。”夕佳过来倒水喝,把脸凑了过来,在白襄衣襟前闻了闻,偏着头疑惑地问道:“怎么有女子的胭脂气味?“
白襄眨眨眼睛,把方才吃茶的事如实交代了,又把点心拿出来给她,说到传授武功以表谢意,夕佳一边吃着,听了这个笑道:“那倒好得很了,学了这个哥哥便可如虎添翼。只不过那人不等约的时间,却只让放在青石上等他去取,莫不是知道我们来了便不敢出来?”
白襄说道:“我想也是这样,他怕和我们碰面。多半是个小妖怪,身上一分本事都没有,便只会放毒害人,否则也不至于如此畏手畏脚的了。”夕佳说道:“那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咱们这就去找他们会合吧。”两人一并收拾了出门,白襄边走边说:“去看看准备了些什么好吃的。”夕佳抿嘴笑道:“你就知道吃喝玩乐。”
过了长廊回到昨晚吃饭的地方,大家都在坐在那里,气氛却不像白襄夕佳二人那般欢快。胡豆阮行见他进来了,忙拉他到一边,低声说起昨夜里妖人来信的事情,白襄对那二人说道:“我已经知道这事了。”
白襄入座对竹老先生说道:“我听说那人昨夜来过了。”竹老先生点了点头说道:“正是。”白襄又说:“今日劳烦大家都呆在一起,不要单独行动,他虽然说了会在晚上过来,但咱们白天也不要掉以轻心。”
大家都只得信服白襄的话,两个姑娘和夫人也被找了过来,悉悉索索都挤进了屋子里。白襄却想起一事:“如此全都进来了,谁做午饭吃。”
白襄跟夕佳商量了几句才对众人说道:“夕佳在这里保护你们,我带着人去厨房为大家准备午饭。”大家惊愕地看向白襄,众人都低声说着:“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胡豆拍了拍胸脯说道:“我胡豆也在这里保护你们。”众人还是不放心,白襄又说:“大家不用担心,夕佳和我武艺不相上下,可以保护大家,没人去做饭可要饿坏了。”
夕佳心里暗自想笑,众人目送白襄带着几个老婆婆出去,纷纷开始坐立不安起来,竹令徽却不害怕,坐到竹老先生身旁,说道:“爹爹,今天一早女儿跟荔红在碧珠亭里玩,白少侠竟然能轻松踏过您放的石子,他这轻功在《鸾云经》里能练到第几招?”竹老先生听她这么说,吃惊地说道:“他能一次就进碧珠亭,内功一定是上层的了。你们两个虽然也能过石子那一关,是因为从小就练着怎么对付这几个石子,对症下药,让你们做点别的可就不行了。”竹令徽的母亲微笑着说道:“是了,都记不清小时候摔进水里多少次。”竹令徽想都没想,就说道:“我摔了二十二次,荔红摔了四十次。”
竹老先生笑着捋了捋胡子,转身问夕佳,说道:“不知道二位的武功是受哪位高手所教。”夕佳早就听见他们夸白襄,心里沾沾自喜,如实说道:“我和白襄五岁练骑射,七岁练拳法和内功,十岁练刀剑,分别是三个师父所教,除了骑射,别的两个师父都是聘请的中原人,却不让我们知道名字,只叫他们二师父,三师父。”
竹老先生听了这,只以为如今这世道竟有和他一样,不愿被外人知道名字的人。却不想其实是因为那两个师父是人族,不愿被别人知道他将武功传给妖族。众人不管他们在说什么,心里只盼得白襄快点回来,但胡豆听了这,直拿胳膊肘戳阮行,叫道:“难怪我们打不过白少侠,人家这么小就开始练武了。”阮行心里还念着那妖人的事,只敷衍说道:“是,是。”
白襄带了几个老婆子一路走到厨房里,见她们蹲坐在地上,拿出一节铁棒在石头敲击,下面垫着竹丝,企图敲打出火花来生火。见她们敲了几下,白襄便拿出自己的火折子,过去蹲着把竹丝点燃了,放进炉子里,又往里面添竹筒柴火,说道:“我来看着这灶火吧。”那几个老婆子见他生的一副少爷模样,哪敢让他干活,忙说道:“不用,不用,公子就在旁边歇着就行。”白襄不管她们说什么,只占着那炉火前的小板凳不让,说道:“我又不会炒菜,只好看着这炉子了,一会儿要是揉面我可以帮忙。”结果本来是要煮饭的,听白襄说起揉面,那几个老婆婆看他这般亲近下人,也不嫌麻烦,就真翻出面粉和了起来,又炒了几个肉菜。白襄洗净了手帮着揉了面,几人蒸了一笼白花花的馒头出来。
这边等了好几炷香的功夫,见白襄总算是带着几个老婆子回来了,手里还端着几碗菜和馒头,大家都是一个地方的人,见了馒头甚是喜欢,只不过村上没有卖早点的摊子,婆婆们以往偷懒便不曾做过,这下众人纷纷上前拿在手上掰着吃,胡豆知道这是香东西,两只手各抓了两个,乐呵呵地说道:“我娘在我小时候也总给我蒸馒头吃。”
阮行拿起一个馒头来说道:“这是诸葛武侯先生发明的馒头,相传啊,诸葛武侯在征孟获时,为了祭祀泸水的河神,不愿杀死那南蛮的俘虏,便用军中的面粉和成面泥,捏成人头的模样儿蒸熟咯,用这馒头去当作祭品代替那‘蛮头’祭祀河神。”白襄也曾听教书先生说起过三国故事,却不知道馒头原来是这来历。众人吃完,打盹的打盹,下棋的下棋,三五成群的在殿里玩耍起来,如此混到天色变暗。
竹老先生吩咐人点上了灯,白襄又觉腹中饥饿,说道:“婆婆过来,我带你们去做饭了。”此时一阵冷风吹过,夕佳心里觉得不妙,拉着白襄去了窗边没人的地方,低声说道:“那人定会在你出去时过来找竹老先生。”白襄只说道:“那怎么办,总不可能不吃饭吧?”夕佳重重捶了白襄胸口一拳,低声骂道:“一顿不吃又饿不死你,以前在家里也没这样一天三顿的吃,才出来两天你就学会了。”白襄没躲,被锤得“哎哟”一声,才又低声解释道:“我在这里万一他不敢来呢,难道我们就这样耗吗,我可不想。”夕佳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就说道:“那你快去快回,别真去做饭了,找个地方蹲着等他来了……”白襄想起几个成语,立刻就想用,抢过了话来说道:“咱们里应外合,瓮中捉鳖。”夕佳笑出了声来。
白襄上前去给竹老先生讲明计策,竹令徽也在一边听得一脸认真。白襄带了两个婆婆出去,围着房子兜了两圈又折回来,让她俩躲在石后的草丛里,自己飞身上了屋顶。众人看天色黑了,白襄还又出去,顿时惶恐不安,便没心思再说话,屋内寂静无声。竹老先生忽听得屋顶有脚步声轻轻响动,其他人却没有发现,竹老先生望向夕佳示意。夕佳自然听得出是白襄的脚步,走到他旁边坐下,轻声说道:“不用担心,是白襄在上面。”竹老先生点点头。
白襄吹着夜风赏了一会儿弯月,又看看那两个婆婆是否安好。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忽然便觉着天色暗了,白襄抬头一看一片黑云正慢慢侵蚀着月亮,没了月光,四下顿时一片漆黑。既正常却又诡异,白襄捏着拳想道:“可算来了,叫我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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