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归来（其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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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彦凛锁上了卫生间的门，坐在马桶上，光滑的镀金扶手在灯光下显的有点刺眼。他按下了马桶的加热器。肚子确实有些不舒服，但他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留给自己一个相对自由点的空间。

是我太格格不入了吗？他无端地想着，不过……和郑哲他们几个坐在一起大声嘻嘻哈哈确实更有趣一些。洛彦凛打开了一直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每天晚上找他联机开黑的郑哲已经有一两个月没有给他发消息了，应该是离高考只有半年手机被他老妈没收了吧。他看了看右上角的时间，已经快十点半了，这顿饭吃了足足三个小时，外面的雪下这么大天色又这么晚，等下回家的出租车可不好找。

洛彦凛就这样想着各种无关的事情，也不管在马桶坐了多久。面前的小电视上还播放着市立电视台的夜间新闻，其内容也是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出来的，招商引资、经济发展、人均GDP，他只是最不起眼的小蚂蚁，即使联合国把总部搬到这里也不关他事。

小电视的画面突然切换，“下面插播一条新闻。”女主持人说。

地点是蓝缨中学南门的公园，也是遇到那个神秘的小女孩前他每天晚上回家的必经之路。画面给到了几个穿着厚重警服戴着手套手持放大镜的人，而他们的面前被拉上了一条警戒线，背景打上了马赛克。天空中还飘着雪，地上的一切都有些迷糊不清，但不难看出……那里躺着一具残缺的尸体。

——今天下午，我市市民在公园后山脚下的岩石旁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初步判断为男性，生前疑似遭受过虐待，其身份尚且不明。警方正在最近排查最近失踪人口，以尽快确认死者的身份。

——据有关人士透露，这一起案件与半年前发生在蓝缨中学附近桥洞下的凶杀案有些相似，凶手至今没有落网，而低温环境又为确定被害时间增添了不少难度。警方呼吁广大市民注意自己及周围人的人身安全，如果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请及时上报公安机关……

导播平淡无奇的声音如魔音咒语般灌注入他的耳膜，洛彦凛的头皮一阵发麻，感到有些天旋地转，好像有人拿起榔头重重地击打他的后脑勺。

等他回过神来，插播新闻已经放完了，小电视上继续报导着某某财团进驻我市这样的新闻。洛彦凛打开了手机网页界面，颤抖地输入了几个关键词，搜索词条里的第一个就是一篇发表于几个小时前的报道，他一字一句地把文章反复看了五遍，与插播新闻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那个怪物……并没有消失，它一直潜藏在这座城市里，伺机猎杀着下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他提起裤子，忘记系紧皮带就冲出了洗手间。

“第二个受害者么……”希尔教授的面色阴沉的像堆积在一起的乌云，红酒杯举起来放在嘴边迟迟没有下口，他轻声细语，“从第一个受害者到出现第二个受害者之间足足间隔了半年，对于嗜血如命的恶魔来说，这个频率本身就是反常的，可它确实发生了。”

“会不会是……那个家伙一直在杀人，只是这次是找到了尸体？”洛彦凛斗胆做出猜测。

“不会不会——”希尔教授想也不想就摆摆手，“第一个受害者出现之后的一个月，我也怀疑过这种可能性。这座城市的居民几乎都是常住人口，如果发生了人口失踪一定会有人向公安机关报案，我也考虑过官方为了不引起市民的恐慌而密而不发，但伊耶骇进了人口登记系统与公安局的备案系统，这段期间內确实没有一个人失踪，也没有一起记录在库的案件与失踪有关。”

洛彦凛点头，心里却像是有一颗不安的定时炸弹爆裂了，恐惧的尘埃在内心弥散。

“你怎么看？”希尔教授望向林德霍姆。

“至少证明了我的猜想是正确的，阿斯蒙蒂斯并没有逆进化，恰恰相反，这半年间它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汲取力量，让自己不断变的强大。”林德霍姆轻声说，“我不知道该不该这样说，现在的阿斯蒙蒂斯肯定强于甚至远远强于半年前的那一次。我们错过了以最小的损失杀死它的机会。”

“但是它的力量来源于何处呢？在这半年间，它没有杀死一个普通人类，甚至踪迹都完全消失了。没有杀戮与嗜血，它不可能完成进化啊。”安德鲁问。

“唯一的解释就是屏蔽效应。”林德霍姆说，“假设你受伤了，需要治疗，但是医生只给你注射止痛剂，而不采取措施让伤口愈合。你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伤口却不知不觉地扩大，总有一刻你的身体会崩溃。”

安德鲁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这个有理论依据吗？还是你自己的猜测？”他对这个解释仍然将信将疑。

“没有依据，但是相似的案例真实发生过。”林德霍姆说，“上世纪八十年代美国有个小男孩，他有一种先天性遗传病，他感受不到痛觉，换言之是细胞分化的时候控制痛觉神经的基因出了问题。小男孩后来在一场足球比赛中突然晕厥，被送到医院时已经死亡。他在几周前患上了阑尾炎，而感受不到痛觉的他却无事的继续自己的生活，阑尾炎失去了最佳的治愈机会，感染不断扩大，最终摧毁了他的身体。我猜测阿斯蒙蒂斯的嗜血基因应该被一种外力掩蔽了，对鲜血的渴望在它的身体里发酵却得不到鲜血的供应。而现在——这种外力已经抑制不住‘渴望’，他的杀戮恐怕不是出于对鲜血的渴望，而只是……一种趋于本能的行为。”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林德霍姆的语气有些隐忍。一只饥饿的狮子被囚禁在笼子里，不给它供应肉食。而它突破铁笼的那一刻，杀戮的欲望与对鲜血的饥渴或许真的不是一块腐肉可以解决的。

“那为什么阿斯蒙蒂斯的生命信号突然消失了，即使它感受不到嗜血基因的作用，但不断强大的生命信号还是客观存在着的啊。”亚璃举手提问，她刚才闭口不言其实一直在思考。或许……她才是这桌人里最想送阿斯蒙蒂斯下地狱的人。

“可能是我们的仪器已经无法准确测量阿斯蒙蒂斯的生命信号了。”林德霍姆的语气也开始变的有些不安了，“生命信号的本质就是一种脑电波，人类与吸血鬼是高度相似的生物，而最明显的一个区别就是β脑电波。成年人的β波处于13—35赫兹，偶尔高于35赫兹是正常情况，如若长期高于这个数值就有生命危险。而吸血鬼的β波处于50赫兹以上，对于阿斯蒙蒂斯这样的高阶吸血鬼，可以达到100赫兹甚至更多。”

“嗯、嗯、大致听懂了，然后呢？”亚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我先问一个简单的物理问题，电流的大小如果超过了电流计的量程会出现什么结果。”林德霍姆问。

“读数会……会爆掉吧。”洛彦凛难得找到了一个可以插嘴说话的机会。

“爆掉是次要的，最重要的后果就是不能准确读取数据。”林德霍姆点了点头，绿宝石色的眼睛发着异样的光，“我们的捕捉测量仪量程的最大值目前是150赫兹，三年前，伊基托斯的热带雨林里完全觉醒的亚种加拉卡卡，它的β波数最高达到了140赫兹，指针几乎偏转到了极限。而这一次无法捕捉到信号的原因，有可能是——它已经处于高度觉醒状态，脑内散发出的β波数早就超过了量程，达到了三百、四百……甚至几千。”

“不论它的β波数是多少，它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家伙，必须尽快拿下它！”希尔教授的语气坚硬冰冷，“正如林德霍姆所说的，它已经突破了自我极限，那么杀戮对于它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如果不及时阻止它，这座城市不久之后便会被死亡覆盖。”

厅堂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以下，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像是在细心倾听，又像是各有心事。这个氛围有些像班主任上班会课开批斗大会，用教鞭敲打桌子对着下面的学生怒吼，所有的学生只能乖乖低着头，等待暴风雨的过去。

打破沉寂的还得是“班主任”本身。希尔教授把高脚杯中最后剩余的一口红酒一饮而尽，“联系你们的本部，我需要你们弗拉基米尔卫星的监控资料。”他吩咐林德霍姆。

林德霍姆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提式电脑，洛彦凛凑了上去用斜眼瞅了两眼后放弃了，电脑界面是他一个字也看不懂的瑞典语。林德霍姆打开了一个洛彦凛看都没看过的软件，几秒钟后，电脑黑屏，随着一阵短暂的“沙、沙”信号不稳定的声音过后，画面恢复了正常。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在接通卫星视频电话，而这个软件……他当然没见过，这是伊卡瑟德技术部内部研发的软件。

接通视频电话后的电脑摆在了希尔教授的正前方。画面给到了一个看上去像计算机机房的地方，背景全部是大大小小的数据处理机，画面里正坐着一个年轻的光头男人，男人的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锡兰红茶，锃光瓦亮的头皮在机房昏暗的灯光下像一个微弱的光源。

“嗨，尼泽兰先生，我是伊卡瑟德技术部监控分部部长伊万•塞斯奇，有什么为您效劳的吗？”光头男人一手捧着红茶，另一只手挥手打招呼，仿佛是餐馆的服务员招待顾客。

“你好，塞斯奇先生。”希尔教授见这个男人还比较端庄大方，一点也不像那个神经兮兮的部长，所以他也保持着绅士风度的礼貌，没有使用面对技术部门的惯用态度，“我需要从昨天到今天两天的卫星监控数据，请在十分钟内整理完毕后发送到我的邮箱里。”十分钟，技术部的工作效率还是很值得信赖的。

“可是……那个……”塞斯奇的面部顿时轻微地抽搐，一副说谎被戳穿的样子。

“可是什么！”希尔教授开始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他厉声斥问，心里想乐园的混蛋果然都不该轻易信任。

“弗拉基米尔在开机启用前需要七天的时间进行预热与测试，从接到林德霍姆先生的要求到现在才……六天嘛。所以至少明天的这个时候，卫星才可以重新投入使用。”塞斯奇见隐瞒不住了，反倒是沉着了下来，还慢悠悠地在红茶里加冰块。

“啊？预热？据我所知，弗拉基米尔不是微波炉，不是油浴锅，也不是光度计。这是一颗经过你们这些天才改造了的人造卫星，谁制定的这个规则，让他来见我。”希尔教授瞪圆双眼，每次与乐园的交谈总是可以刷新对某些事物的新认知，“我想听那位大天才讲讲这其中的奥妙。”

塞斯奇拿起一支笔，在面前的稿纸上飞快地写下一行数字，然后把纸举在了屏幕前。

36°10'N，115°08'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