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监凡阁（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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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凡阁，乃天族查探凡间的窗口。
这里高墙筑起，大门两侧守着四个天兵，向门内看去是万里行云，走入其中才见纵横交错的空中长廊，若是从中跳下去，会不知不觉跳入另一条长廊之中，仿佛这里的时空是交错的，本想跳入人间，却仍然原地踏步。尽管空中走廊交错无序，却最终通往那漂浮于云之上的一方圆台，圆台之上，半丈高处，一个阁楼高高的悬浮其中，真是一处奇异之地。
阁楼之中倒与别处无异，就连内厅之中那一方清水池，也在普通不过。
这里日常并无谁守候，除了门外的侍卫，院中只有几位侍女时而前来擦拭那些看似无尽的长廊，时而，监管此地的天神，却常常都是不在的。
赤央匆匆忙忙的从东阁一路往监凡阁走去，有时太着急，竟驱动法力不断往前瞬移，就在他快要到那监凡阁所在的路口时，他感觉到拐角的另一侧有个身影就要挡住了他的去路，来不及开启天眼，立即停了下来，可是瞬移的惯性仍让他向前走了几步，正与那拐角走出的人撞了个满怀！
他自己倒没什么大碍，只是彻底停下了，那被撞的人却摔了个四仰八叉，手中的食盒也滚落一地，刚刚被吃过的空碗碟也碎了许多。
赤央定睛一看，皱了皱眉，每次见到这个人，脑海中最深处的那个记忆总会不受控制的冲出来。被撞的正是监凡阁新来的小天女——子孤，但见她龇牙咧嘴，脸都皱成了苦瓜。
“你可受伤了？”赤央毕竟有些愧疚，他急匆匆的往这跑，都没有开启天眼看路。
看来这魔女着实摔得不轻，这惯性的力道确实大了点。只见她龇牙咧嘴的好不容易爬了起来，似乎比从前长高了些，但人似乎又瘦了很多，摔在地上总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把骨头摔散了架。只见她疼的说不出话来，反而引得赤央有些担心，这些从魔界来的女子，他本可以完全无需理会，可他撞了她，还撞伤了，就有关系了。
他走过去，抓起这小魔女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他总不至于要说句对不起吧？
“回，大人，神君话，小女……子孤。”
“哦！子孤，我记起来了，无父无母，生而孤独。”
子孤皱着脸点点头，她还没来得及看来人是谁，只道摔得太疼，只顾着龇牙咧嘴，稍作缓和。
见子孤勉强站稳，赤央见四下无人，亲自将那一地残渣食盒收拾妥当，几只碎碗，袖子一拂，聚在一起，也被他扔进食盒里。提了起来，又扯着子孤的胳膊，就像扯个孩子似的，有些担心的问：“你，摔坏没有？”
“没，没关系！我没摔坏，请神君放心！”子孤微微倾了倾身子，她没有看这位神君到底是何人，只顾着强撑那摔疼的骨头，强撑着将食盒从赤央手中拿了过来。又忍着疼回了礼，以示告辞，便一瘸一拐的走了。自始至终，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赤央回头看着她那瘦弱到衣服都松垮垮的背影，心下隐隐有丝愧疚，刚才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顿时又想起他今日来此的目的，算了，今日就当这魔女倒霉，便匆匆朝那门口奔去。
一进门就听见廊桥之上三个大天女聚在一起不知因说了什么，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赤央顾不上这些，从那最短的廊桥走过，无视几位大天女突兀的问安之声。直接飞上那空中阁楼。佛开隔间的珠帘，直奔那屋中水池。水池上一朵荷花悄然绽放，赤央右手手掌张开，手掌运力，一道白光注入那水中，水中立现人间绝美景色，他用手在水面轻轻拨划，那画面顿时变了位置，不多时，便看到画面中一头长着金色翅膀的三尾独角虎正围着一只凡间的雌性白虎转来转去，时不时舔一舔那白虎的毛，不一会又将那白虎护在自己的翅膀之下。显而易见，这三尾独角虎看上了这凡虎了，偷跑出去也是想要与那白虎暗度陈仓。
赤央握紧拳头，低声骂道：“畜生！”起身便从空中楼阁飞了出去。从这监凡阁原路返回没多远，他又看到那子孤小天女一手扶着胳膊低着头走了回来，他的眼睛何等锐利，立即看到那子孤嘴角淤青，眼中也泛着泪花。
他轻轻飞起落到她面前：“你的脸怎么了？”
显然，子孤被吓到了，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撞倒自己的，正是此人，并且是，去魔族的赤央神君，于是一时慌张，忙摇头：“刚才碰的！”
刚才我那一撞，你明明是仰过去的，何时撞到嘴角？
“不不！是我自己不小心又摔倒了！”
“胡说！是那司膳的仙官打了你，对不对？”
“不对不对！无人打我！”她避开他的眼神，声音也黯下去。
“如不说出实情，便罚你二十棍，直到你说为止。”
子孤听罢，惊恐的抬起头看着赤央，黑亮的大眼睛很快就蒙上一层倔强，便身子一跪，趴在地上道：“神君打我吧！”
这下换成赤央无话可说了，算了算了，这小魔女不知有何苦衷，偏偏不肯告状，真是与从前那些寻常魔女大有不同，这孩子，似乎更像是个天女入了魔界，尤其她那神似那个人的样貌，想到这，他摇了摇头，甩掉刚才的想法，他还要去追自己的神兽——三尾角虎，没工夫跟这小天女耗着了，“你起来吧，本君有要事在身，这次先不与你追究！若有下次，不说出实情，有你的苦头吃!”说着，毫不留情的大踏步离去。
子孤爬起来回头看着那一身傲然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垂下眼帘，咬了咬嘴唇，心中自语：大抵是撞了人，心中愧疚，不敢追究罢了！
刚才她拎着破盘烂碗回去，恰巧司膳处有一位魔女管理这些杂事，那魔女似乎是老人，并不是同子孤她们同来的伙伴，她早就知道子孤是魔女，平日里便对她颐指气使，一副欺软怕硬的样子，如今见子孤打算碗盘，兴许本就心情不好，一巴掌就将子孤打倒在地。子孤被同族中人欺负，又忽然想起很小的是时候也遭到过其他师姐的欺凌，加上寂寞孤独已久，回来的路上，越想越委屈，眼泪便涌上眼眶。可是赤央神君问起，她若说出事情原委，恐怕那位魔女日后不能平安回去，便铁了心的不开口。可是回到监凡阁，总觉得浑身冷冷的，仿佛一片枯叶落入花丛中，有违观感。天族女子固然是美丽又有教养的，不比刚才那位魔女，就连排斥别人，也让人寻不到错处。
其实在天族很多地方魔女都是被排斥的，就像她现在的处境，她以为自己可以渐渐适应新的环境，却没想到落入一处被排斥的境地，虽然这位子孤小天女，长得与天族人无异，头发也并没有那奇奇怪怪的色彩，眼珠甚至比一些天族之人都要黑亮，甚至在这监凡阁，与那几位大天女同吃同睡，然而，她还是被排斥了。
大天女排斥人的方式并不是欺负，而是疏离，不会冷言冷语的对她，相反，她们会对着她微微一笑，可是这笑，距离有多远，笑容就有多假，就连晚上睡觉，三个人在大通铺上挨得紧紧的，就好像永远分不开的好姐妹，可偏偏就是不理会她。就算大伙都在干活，子孤擦拭的长廊一定无人经过，而另外三位天女在擦长廊的时候，有说有笑，甚至还在长廊中奔跑，或者故意跑去同伴那里捣乱，引得一阵咯咯笑声。子孤有时候拿着碗特意去接近大天女们，可是刚才还在叽叽喳喳说话的大天女，立刻禁了声，仿佛约定好了的，就算子孤问一句话，也是半天没有人回答。时间久了，子孤也不想干这厚脸皮的事了，只要能活着，有地儿睡觉吃饭，别无他求。好在每十五日都要给小天女放个假，可以任意与老友相聚，所以子孤的日子，仿佛只有盼望着某一日的来临，仿佛如福和桑戈，就是她不孤独的理由。
“这天族的饭菜就是好吃呢。”她安慰自己说，拿起一块大麻布，趴在地上卖力的擦拭起来。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的一天天的过去，子孤也发觉自己的工作越来越重，另外三个大天女反而有更多时间聊天，打闹，谈论一些天宫中的事情。她每每发觉到此，都摇头苦笑：这大天女果然不同于魔女，冷落人的功力不声不响，这欺人的功力也不同凡响，远胜于魔界那些欺人功夫浮于表面的魔女。她猛地想起这些年来师傅对她的教导，德行不可有亏，这些年师父也算是对她重点培养了，凡事都十分严格，每天千叮咛万嘱咐，做魔女要心地善良、正气一身，不可存恶念，不妄议他人，不谄媚于他人，不陷他人，如此，才是真修行。
她顿时觉得自己内心这样妄议大天女们实属不该，她用拳头锤了锤脑袋，念着：该打该打，好好修行！他人事与自己无干，便挥汗如雨的继续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