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梦回还(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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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兰很好养,给点阳光浇点水它就能活。要是忘了浇也就蔫巴那几天,补点水它就又支棱起来了。
这两个月以来,店里的吊兰得益于陈生每日勤勤恳恳地浇水,这会已经疯长得郁郁葱葱,狭长的叶片垂出花盆老远,挤挤挨挨的像个伞面,把那些垂黏在盆边的干巴枯叶遮了个严严实实。叶片生发的中心还有枝条张牙舞爪地爬出来,上面缀了几个缩小版的原主。
夏雨有时候栖在花盆下,看着风吹得枝条与叶片一晃一晃的,便会用爪子去弄,枝条被它折腾,晃得变本加厉,夏雨的兴致也跟着高涨起来,开始辣手摧吊兰。
奈若何正躺在摇椅上,悠悠翘着个二郎腿,一手枕在脑后,一手虚摁着脸上倒扣着的书。头发没扎,蜿蜒着从身下躺椅边上倾泻而下流淌到地面,被日光照射着,镀成了淡金色。如此合该是岁月静好,但耳边间歇性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动静实在是扰了清静。
“陈生!”奈若何掀开书,转头朝着书架边的陈生招手,“你待会儿把这些花盆收拾了,挂高一点。”
“您自个儿弄,我怕虫子。”陈生皱眉,面带嫌弃。上次收拾的时候她被一只指甲盖大的虫爬到手上,登时就激得她满身鸡皮疙瘩,胡乱甩手摆脱时还扫了在边上看热闹的奈若何一巴掌,声音清脆,打得祂当场鼻血直流,过了好久才堪堪止住。
想到这儿她又有些愧疚了,虽然奈若何当时没说什么。奈若何此刻也是回忆起了那日遭受的重击,鼻梁处幻痛起来,祂在躺椅上莫名瑟缩了一下,又一摆手:“算了,随它长去,道法自然。”
陈生便撒手不管,继续去整理书架了。虽然这都是奈若何一个响指的事情,但她很享受这个过程。把每本错位的或者倒放的书归正时,陈生心里总有一种拨乱反正的奇妙快感,尤其是整理完毕后,看着整齐排列的书脊,她会恍然觉得自己是个励精图治的君王,而这成排的书柜就是被她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国度。
……
那厢的陈生收拾得不亦乐乎,但没整出明显的动静。夏雨也终于消停了,缩起四肢趴在原地,尾巴蜷在身侧,眼睛要眯不眯的。店内一时间只剩下了零星的书页翻动声和细不可闻的空调风声,还有音响里流淌出的一首轻柔的《Whispers》,奈若何终于得了清静,把书盖回脸上,不知道是在神游还是在打盹。
地上的夏雨若有所感,抬头盯了奈若何一会,像是在思考要继续趴在邦硬的地面上,还是找个舒服的地方窝着。很快它得出结论般,轻轻一跃到了奈若何的怀中,寻了一个合适的角度,把自己蜷成了一团虾球,长长的胡须跟着呼吸的频率抖动,身躯有节奏地小幅度地起伏着。
猫的体温较正常人高,奈若何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怀中多出来的这团热气腾腾的柔软东西。祂身体僵硬着,努力对抗要把夏雨掀下去的本能。如此僵持了一会,奈若何终于适应了这怪异的触感。这并非祂第一次养猫,只是先前的记忆太过遥远,如今的祂对于情感一事又无比冷淡,这种被其他生物不设防的全身心地信任让祂下意识地想要排斥。奈若何把书放到旁边,打量起了怀里这只猫。夏雨似乎比刚来的时候还要胖了,压在祂身上沉甸甸的,皮毛浓密,油光水滑地发亮。夏雨是长毛猫,因此四肢和腹部的间隙被毛遮得严严实实。
奈若何突然没来由地想把手插进那个间隙,如同孩童去超市时,总忍不住要把手插进五谷杂粮区的大米堆的顽劣行径。祂也确实这么做了,不光把手摸了进去,还在夏雨的腹部揉了几下,手感很好,软乎乎的。但夏雨像是被祂的手冰到,登时鲤鱼打挺一个翻身正对着祂的脸,尾巴在空气中不耐烦地鞭打着,像是警告。二者对峙了一会,夏雨见奈若何没动静,大发慈悲般地在祂身上轻轻踩了踩,便又趴下了。奈若何便又抚摸着它的毛,只觉得手感很顺滑,无比上瘾。
躺椅悠悠地晃着,水波推着船般摇得奈若何昏昏欲睡。祂便乘着梦船渡到了旧时光。梦里是空茫茫的雪山,飘着细碎又密集的雪花。奈若何抬头看看天色,黑洞洞的,里面撒着若隐若现的星辰。不知为何夏雨也跟着到了祂的梦境,此刻正窝在祂的怀里,探着脑袋四处打量着陌生的环境,又好奇地用鼻尖去触那飘落的白色晶体,被冷刺了一个激灵,往奈若何怀里缩了缩。
裤腿传来濡湿的触感。奈若何低头望去,原是地上有脚踝高的积雪。祂抱着猫,杵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任由雪花落满身,正出神时却冷不丁听到一声喷嚏。一人一猫闻声齐齐望过去,看见了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陈生。
“老天,这给我干哪儿来了?”陈生还穿着现实里的短袖,这会正双臂紧紧抱着自己,身体半躬着,试图减少与风雪的接触面积,嘴里哈着一团团的白气。夏雨朝她“喵”了一声,从奈若何怀里一跃而下,便向陈生奔去,在积雪上留下一串梅花脚印。奈若何也跟在夏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慢悠悠地走过去。陈生这会也看到他们了,对着他们有气无力地招手。夏雨先一步到,蹦到陈生身上,黑色的皮毛沾了冰晶,隐隐约约折射着光。陈生堪堪拖住夏雨,怀里多了一股热源让她好受了一些。
“店长,这哪儿啊?”她把脸埋在夏雨身上取暖,声音闷闷的,“我上一秒还在书架前,结果突然晕了一下,就出现在这了。”
奈若何凭空抓出来件厚厚的白色大氅丢给她:“这是我的梦。”
“你管这叫梦?”陈生略震惊。她将大氅披好,往身上拢了拢,快冻僵的身体不再受风,终于渐渐暖和起来。
“一般情况下,是的。”奈若何不愿做过多解释。祂自己也有些匪夷所思,是自己力量越来越弱了?以至于自己的梦境难以受控,已经会把身边的人牵扯进来了?
陈生觉得后背有点沉,像是被什么东西搭着,她伸手摸索了一番,发现是大氅自带的帽子,于是也戴上了。“我们怎么回去?”她在环视四周后,发现周遭一片萧索,两人一猫竟是这片天地间唯一的生机。
“不知道,”奈若何顿了顿,“等日出吧。”
陈生抬头看着乌漆嘛黑的天:“要等到什么时候?”她又低头去看手表,盯了半天发现显示屏的数字停留在14:21不动了,显然是现实里的时间。
“不知道,听天由命。”奈若何无所谓,大大咧咧地躺倒在雪里。
陈生有点急了,“这不是你的梦吗?你不能控制吗?”
“谁告诉你我可以控制我的梦的?”奈若何斜睨着她。
“小说上不都这么写......”陈生讪笑着,也跟着席地而坐,把自己裹紧了。大氅内毛绒绒的一层,贴在皮肤上很软和。夏雨舒服得打起了呼噜。
奈若何不睬她,转头继续看着天上的猎户座出神。陈生抱着夏雨,一下一下给它顺毛。
“想看海吗?”奈若何突然问。
“什么?”陈生只觉得祂这话没头没脑的,“哪里有海?”她扒拉开地上的雪,露出的是黑色的石头,有着层层叠叠的断面。
“你可瞧好了。”奈若何对她的质疑不予置评。只是祂是这么说的,却没有任何动作,依旧躺在原地。
陈生撇撇嘴,又把自己裹得更紧实一些。
倏忽间,她感觉身下的积雪在起伏波动,晃荡得她身形不稳。她忙探出一只手去撑着地面,又看向四周,却见一片白色的海洋,有规律地漾着波纹。雪粒互相挤压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恍然如海浪。可她方才分明也叩过那石头了,是硬质的,怎么会……
“这是梦啊。”
奈若何叹息,终于坐起身来。波纹自祂身下荡开,一直传到天边。他们就这样随着积雪摇着,却也不会沉下去。
陈生忽见天边发紫,眼睛一亮:“日出了!”
“哪里?”奈若何半眯着眼看过去。
于是他们都没有错过太阳升起的时刻。与现实里的日出无异,但是像被安排下了加速键,是以他们在短时间里看完了整个过程,直到整片雪海被镀成金色,猎户座也被淹没在晨光中。也就是这时陈生才意识到空中万里无云,可雪还在下,把投过来的阳光填充成立体的光柱。陈生呆呆地看着渐变的天边磅礴的红日,她竟没有觉得双目刺痛。
忽而一阵白光袭来,陈生被刺得下意识地紧闭双目,可仍能感受到那骇人的光亮穿透了眼皮。她便拿手挡住眼。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发现手上再没了湿冷的细小凉意。陈生试探性地睁开眼,但见自己就坐在书架前,夏雨窝在她腿上,奈若何在门口旁边的躺椅上“嘎吱嘎吱”地摇着,看不见正面,不知道醒了没有。她坐了一会觉得膝盖发麻,于是推开夏雨站了起来。
陈生眼睛扫过表盘,上面的冒号闪了几下,数字刚好跳到1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