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闲(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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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本因由已势微,不得不避其锋芒,如今这个渣渣又借此事,既发落了陈月鸯,又从陈家手里再挖一利。
当初看的时候就觉得齐珉知简直没有辜负他的名字泯灭良知,如今亲眼见证一切的发生锦书只觉得恶心至极。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尤?!
结局显而易见。
陈月鸯被送去了别庄。
(五)
有道是“近乡情更怯”。
锦书觉得虽然不至于,但是类似情感也差不多。
犹豫良久她终是推开了那扇门。
她还是想尝试这最后一次。
陈月鸯刚服了药,在小憩。
看着她憔悴面貌,锦书无声叹气。
有时候她在想,如果这真的是平行时空多好。
她不用为了能否让人物走向新的走向担惊受怕,不用战战兢兢只是因为一次不忍改变了历史轻微走向,让自己陷入险地此后每一步如履薄冰。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锦书觉得时间有时候是真慢,有时候又真的快。
当初鲜衣怒马的少年人,如今已经不再鲜妍明丽,取而代之是憔悴不堪,憔悴到仿佛轻轻的一点动静都能让她香消玉殒。
正想着,小憩的人醒来了。
“你又来了。”
“对,我又来了。”
“鸯鸯,你在这里一点不开心。
为什么不离开呢?
你明明有那个能力。
你想再看一次火树银花吗?
我带你去,好不好?”
这样问着,锦书心里却再一次恨起来自己,恨自己的自以为是。
如果当初没有试着插手,试着去改变她们去改变陈月鸯的命运,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今日种种,虽大差不差。
实际上差了多少她心知肚明。
“不了。
火树银花
不必为我觉得难过。
这样就很好了。
无论当初如何,也许再来一次,我会后悔,也兴许一样不后悔,但是此时此刻乃至未来。
我不后悔。”
陈月鸯无比坚定,她不会后悔。
莫名的,锦书看着彼时的陈月鸯,那首如同谶言的诗句不自觉又浮上心头:“春日游,杏花吹满头……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鸯鸯……”
“你走吧。走的远远的。北缙再也不要回来了。”
你之奇异之处,若我不再,难再有人替你遮掩,你会死。
就如同她曾在那些昏暗夜里,在期待中千百次研读过的野史里,在无数次期待若是确有其事会否有一个人专为她而来。
而今一切自然分明。
她却自己主动钻进了命运予她的结局之中。
她无法忘却,故事里那个曾和锦书相似境遇之人,下场如何之凄凉。
千刀万剐,任野畜分而食之。
更遑论,她的身后还有陈家,经她一次次的试探她亦察觉到只要她顺从,陈家无恙,若不然,陈家难以保全。
她无法忘记那次故意灌醉了锦书后套出来的消息,知道陈家最后未能幸免她不是没有努力过,可是,她的努力换来不过陈家加速崩塌。
她只能认命。
哪怕苟延残喘,至少在既定结局里陈家只是因自保主动逐渐消失在有心人视野。
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就让一切就此而止。
她真的很累很累了。
锦书终究还是离开了陈月鸯身边,再回到了山里那个茅屋里。
好了,如今也算是风雪夜归人了。
回到小屋她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种地看茶煮饭养猫画画习字日常。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奇怪。
是不是前人有什么预言术之流,不然怎么就这么精准的在这里,她掉落进来这个世界的地点附近就建了一座小屋,还有隐藏的极为精辟的同各朝代相对应的户籍路引等等,如果不是那次闲来无事学书上开垦荒地,她是无论如何想不到地里还能东一块西一堆藏那么多东西,留了其中对她有用的其他她依样填了回去。
不得不说那些东西可是帮了大忙。
甚至——
不对,如果是。
那么——
锦书猛地想起来临走时陈月鸯让她带走的那本古籍,她那会儿说是她闲暇时用作打发时间的,可是既然是打发时间的书为什么非要她带走,还要她有空也看看?
她翻箱倒柜找出来那本书,挑灯夜读。
读完之后,就此获得的消息与她,晴天霹雳,无异是晴天霹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么一切就都清楚了。
锦书浑身的力气像被卸掉无二,瘫坐在了椅子上。
“鸯鸯,你可真是,你瞒的可真是紧啊……”
她想。
曾经所有的纠结,在她尝试插手引发了蝴蝶效应,不得不停手,选择袖手旁观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没有了。
只是心里对于一个鲜活生命在自己的旁观里逐渐走向她既定颓败结局,直至消弭,或多或少,她在愧疚。
可是愧疚什么呢?
尝试的苦果,不是已经尝过了吗?
心口处的裂痕,不正是赤裸裸的证据吗?
况她不是圣人,并没有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高尚品德。
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如果没有这场意外,她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她只是在俗世在世俗挣扎生存的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眼睛好疲惫。
果然还是看太多书了。
有什么流下来了。
哦。
是眼泪。
果然用眼过度不好,不好。
泪过青衫,半点不留痕。
浮世苦挣,半点不由人。
(六)
变故是在陈月鸯的死讯传出那日。
也许因为愧疚,又或许是其他。
锦书实际上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出于何种心态,将陈月鸯叮嘱的“不要再回来”在心里过上一遍后,明明已经决定离开这里去四处游历,直到找到这个时空里的和一个古书所说桃花源别无二致的地方,在那里安顿下来做个曾经梦想过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闲散人。
然而迟迟没有行动。
锦书也不知道。
是因为总觉得真走了心里更空落落或者是,是因为想再在这里感受熟悉的风景又或者?
直到收到陈月鸯的死讯。
她什么都来不及收拾,急匆匆赶去了陈府。
一切本是照常,直到那个她从来觉得无所谓的,陈月鸯的那个在她生活里失踪了五年的所谓夫君齐珉知的出现。
锦书忽然就明白了。
所以偶尔她去找鸯鸯,两人偷溜出去那会儿,暗处似有似无的视线,不是错觉。
她初时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直到她听到了自己被安排好的结局。
啊,原来是要被当做鸯鸯交给她的那本书里作者后记说的“以烈火去之,或可换回旧人”里的所谓可以一命换一命的妖邪之人。
“哈。
真是可笑啊。
你自诩读书人,不该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却居然会相信这种事情。
你竟然也相信这种事情,所以当初你说的全是假的都是欺骗,欺骗了鸯鸯放心把一切都交付与你的谎言,所以你才会毫无愧疚地,转头就将她送去别庄,后来更是心安理得背刺陈家。
如今又摆这好大架势想必也是想好了把一切都推在我身上。
齐珉知,哦对,如今该称你一声齐侯。
齐侯,好算计。
踩着妻子岳家得来权势富贵?史书那位小白脸驸马在你面前都要甘拜下风。”
“妖女休得胡言!
哼,若非你这妖异之人,我又怎会行错诸多事,若非因你吾妻又怎会芳华早逝!像你这般妖人,纵将你千刀万剐难解我心头愤恨!”
“吾妻?愤恨?
别侮辱了鸯鸯!
而且你有什么资格说愤恨?!
就因为至今还顶着的鸯鸯的丈夫的名头?一个吃岳家,靠岳家,临了反手捅岳家刀子的人,凭你也配!
蹉跎了她的是你,无视她受人磋磨哪怕奄奄一息的是你,把她送进别庄自生自灭的是你,最后伤的陈家七零八落捅她一刀令她绝望的是你这个人渣败类你哪儿来的脸如此托大在这里顶着她丈夫的名义,登堂入室?
怎么?这是按耐不住迫不及待想要接手陈家了?
没记错陈家还没到后继无人地步吧?!”
“妖女休得猖狂!本侯岂容你污蔑!今日若不把你这妖邪送至午门以火刑祭苍天旁人只道我怕了你!”
至于灵堂这些人,不过庶民,不识相,就留不得了。
天际万里无云。
脚下烈火熊熊。
锦书甚至感受到了自己一点一点在燃烧,然而——
“又得收拾烂摊。”
虚空里的灵看着被定格的一切,既似愤怒又似叹息,似在说锦书又好似不是,虽是,此刻一切无从得知。
“灵界五千六百三十九年,也曾有人误入此方时空,亦是深陷其中,”
“吾观此朝多风流人物。
虽不知此番是哪位令你起了心思,
史书即既定之旧朝事,岂容他人肆意篡改。
你既无意被卷进此,一介方外之人不该插手此地因果,更应是旁观之。
史书之所以为史书,盖因其已然发生。既被记载自是不被更改。若遇外力强行更改,时之支柱将崩,所见所知是否存在尚且为未知。
幸而未成大错。
既为后世之人,汝亦当知晓,千里之堤尚溃于蚁穴。
汝之所为,当论罪之。”
“汝当流放归虚之海,时无尽,罚无尽。”
方外之人,哪怕死去,既非此方时空管辖,怎会真正意义上死去呢?
毕竟他们,不被此方认可,又在失踪后被来时之地因遍寻无果剔除,如弃徒之流。
唯有归墟之海,才是妄图插手他人命运之方外之人最终归宿。
虽是流放,亦是解脱。
当一切尘埃落定。
所有关于锦书的记忆,记载,或是其他,仿若泡影,于烈阳之下,彻底虚无。
——全书完
【注:杨花落尽子规啼,我寄愁心与明月。
——出自李白《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出自刘长卿《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出自韦庄《思帝乡》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出自苏味道《正月十五夜》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出自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