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忘了吧（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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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初冬的夜晚，空气里有种深沉的气味，像风又像酒。我站在滨河路的河边，抽着一根又一根烟，肃冷的空气氤氲着烟草的深邃。
恍惚间，想起刚才的电话，“杨木，我们分手吧！”魏蓝的声音淡淡的传了过来，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然后电话就突兀的挂断。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五年，秋天的时候，她父母安排她去德国留学，我没有去送她，她也没有再联系过我。我们都是从兰州大学法学院毕业，我毕业之后去了本地的一家小所做了实习律师，刚刚熬过痛苦的实习阶段转正，每天都在为案源发愁。
次日，新来了一件劳动纠纷，在行业疯狂内卷的情况下只有这种没什么油水又麻烦的小案子才会分到我手上。下班后张天约我在烧烤店吃饭，因为要开车我没有喝酒，他猛地灌了一杯啤酒，盯着我看了看，说道：“别丧了，我大学的时候就不看好你俩，天涯何处无芳草，老木，及时行乐，去他妈的爱情。”张天是我大学的舍友，毕业后靠着家里的关系去了本地一家建筑国企做法务，说是上班其实也就是挂个名，每天逍遥自在游戏人间，好不快活。
“不想聊她，你们公司最近有什么案子给我推一推，快吃不起饭了”我拿起一串五花肉放进嘴里。
“今年经济形势这么差，我们单位最不缺的就是案子了，我回头帮你挑两个合适的。”张天一边嚼着东西一边嘟囔着。
张天又盯着我继续说，“你想想，没错，你们虽然是在同一个世界。但是两个灵魂隔着几公里、一间屋子、一座城市都会有无数的悸动来诱惑彼此，更何况你们隔着多少条经纬线，其实你们只是在一个世界上，人心向背，比你们更差的假设条件是在同一个星系，所以，你们只是在一个世界而已，与这个世界其他七十多亿人相比，区别只在于她在你的心里有一些羁绊，连她心里有没有关于你的羁绊你现在都不知道。”
“行，不扯了，你结账，我先回去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人上车离开。
我的座驾是一辆不知道多少手的丰田凌越，天空飘起小雪，路上堵着的车慢慢挪动，看着车窗外微青色的天空泛着淡淡的鱼肚白，重山之外还是重山，亮着灯的格子楼里的人们望着窗外自由的鸟，窗外的鸟抖擞着淋湿的羽毛羡慕着不规则建筑内的温暖，它们都在沉默里按捺着失望，没有目的地看着没有目的的天地和时间。
其实张天说错了，我好像并没有因为和魏蓝分手有什么沮丧，更多的是平静，一种理解对方和认清自己的释然，突然懂了那句话：爱是人中龙凤才给得起的东西，只会出生于大富之家，我这样的人本不应该自以为是地去奢求一份所谓的爱情。
我们是大一的秋天在一起的，当时懵懂的我们自认为喜欢是一瞬间的事情，不用考虑现实里的纷繁，她是个很活泼外向的女孩子，像冬天的一抹阳光照进了我灰了很久的世界。诚然，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爱一个人，总是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无休止地付出，只要付出就会有回报，并且偏执又敏感的以这种付出为由绑架她和其他人的往来，在一起的第二年我们就同居了，那时候热情的以为她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真爱，可是爱情总有酒残味淡的时候，后来她开始觉得我的关心是束缚，我粗浅的问候和简单的礼物是不真诚，她的父母是本地的公务员，也看不上本就在尘埃里的我，虽然自觉这份感情已经默默在往终点靠近，却又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只能安静等待句号的来临。
……
晚上八点钟，我在巷子口停好了车，收回放空的思绪，踩着雪往巷子深处的小院走了进去，路边的便利店门口站着一个姑娘，巷子很窄，我背着身侧向经过她，打量了一眼，她面容清冷皎洁，穿着淡蓝色的薄款羽绒服和修身牛仔裤，手里捧着一个烤红薯，时不时跺跺脚。
我回头掏出钥匙准备打开院门，“杨木？”身后传来悦耳的女声。
顿了顿，我转过身“阿木哥哥，真的是你，你果然还住在这里”蓝衣姑娘脸上有了雀跃的表情，缓缓走近。
我盯着她看了看，仔细在记忆里搜寻着类似的身影，好像确实没有像她这般的人经过我生活的痕迹。
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问道：“你是？”
她约莫一米六五，站在我的身前矮我一头，清冷的面容咧开嘴角又添了几分俏皮。
“嘿嘿，阿木哥哥，我是小猫啊，好久不见”她向我伸出冻得红彤彤的小手，
“小猫？你什么时候回了兰州，天气这么冷，你等了多久”我有些吃惊，把她的小手塞进兜里，摸了摸她圆滚滚的脑袋。
她嘴角的弧度加深，“没有了，阿木哥哥，我还有烤红薯呢，挺暖和的”
我转身打开院门和她一起走进去，她圆滚滚的小脑袋用好奇的眼神扫视着院子，淡黄色的雪地靴不安分地踢起地上的雪。
推开房门进去，“阿木哥哥，你还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你女朋友呢！”
我苦涩地笑了笑，“坐吧，你来得刚好不凑巧，昨天刚分手了”转身倒了杯开水放在她面前。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道：“哥哥，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律师，刚转正不久，没什么生意，你呢，这次回来是有什么行程安排吗？”
“是啊，爸爸要来兰州投资一个文旅项目，我跟着回来转转”她笑着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小猫是小时候在福利院的朋友，她叫李丹阳，我们一起在那里待过几年。当时我十四岁，她九岁，她的父母因为意外去世，小小一个人总是很孤僻地待着，也不喜欢和别人玩，后来有次在学校被大一点的孩子欺负后我帮了她，自那之后她就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着我，她眼睛很大，圆滚滚的眼珠缀在巴掌大小的脸蛋上，时常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猫，我就称呼她“小猫”。十一岁时她被广州一户很富有的人家收养，我也被姑妈接回了家，彼此后来就没有了音讯。
“咚咚咚”门口传来了几声敲门声，我收回思绪，蓦然回身来到门口，打开门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昨天和我刚通过电话的魏蓝，她穿着褐色风衣，内衬黑色的高领羊毛衫，下着呢绒直筒裤和一双香奈儿的高跟筒靴，一双轻翘的丹凤眼和微微发白的瓜子脸平静地落在面前，她还是那么漂亮。
我看着她顿了顿才张开口：“回来了？”
她点了点头，甩开我的胳膊抽身走进院子，我身子紧了紧，跟在她身后一起进了屋子。
在屋内她看到坐在椅子上茫然的李丹阳，又回头看了看我，轻声哂笑道：“你效率也挺高的，我来收拾下衣物，没打扰你们吧”微微倾着头看看小猫，摇了摇头，回身打开衣柜收回她的衣物放进随身带着的挎包里，小猫转头看了看她又看看我没有出声。
不多时，魏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拎起挎包走了出去，在门口又转身回头扫视了一圈屋内的陈设，勉强地笑着对我说：“互相忘记吧。”
我跟在她身后一直没有说话，巷子口停着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卡宴，她上了车紧接着按下车窗，看着我说：“我的温暖是有限的，真的有些累了，你就像一块捂不热的冰，越了解你就越害怕自己的无能为力。”她深深叹了口气，按上车窗缓缓离开。
突然袭来一股寒风，我盯着驶去的汽车尾灯望了许久，终于抽身走入了巷子内。心里自觉，或许对我而言：有些怀念，就像风声灌耳，穿堂过，凛冽彻骨，回头也抓不住。
回到屋子里小猫手捧着水杯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紧紧地盯着我。我笑了笑，问道：“吃饭了吗，要不要帮你炒个蛋炒饭。”
她摇了摇头，轻声回应：“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你，想了解下你的近况，那我就先回酒店了。”
夜色浓霭，我送她出了门回来躺在床上点起一支烟，想要想些什么事情，却又心烦意乱毫无头绪，昏昏沉沉中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