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雪梅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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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佳想着他们还没屋舍,又问道:“那你们平时怎么住呢?”凌珍儿害羞地看了燕潇一眼,燕潇便是她问什么就答什么,拿出一个包裹说道:“这是买的一个帐篷,我们俩一路游山玩水,偶尔睡客栈,偶尔也睡睡帐篷,倒也自在。”白襄听他过的日子不禁向往了一番,给燕潇满上一杯酒,笑着说道:“这的确自在!”

四人正喝着酒,忽然听见楼下传来兵马叫嚣,凌珍儿大惊失色,害怕是官兵追来了。燕潇拿起剑起身望向窗外,果然是一群骑兵拿着长枪在四处抓人询问。

白襄也看了一看问道:“燕兄,这是中原来的官兵吗?”燕潇脸色沉重,说道:“不太像。”夕佳仔细听了一会儿,说道:“他们好像在问那些百姓什么小孩儿,楼下太吵了,听不清楚。”白襄站起身说道:“燕兄你们先在此处等我们,我和妹妹下去打听打听。”说罢,夕佳便跟着白襄一起下了楼。白襄推开人群,看见那领头的人抓了一个挑着担的中年男人,厉声问道:“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小女娃?没有大人跟着的,她棕色头发。”听他口音古怪,倒不像是汉人。那中年男人被揪着衣领,吓得直摇头,说道:“没有单独的女娃,只见到一些小叫花,都是男娃。”

领头旁边一人骑在马上,对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朗声说道:“若有知情者,速来禀报大人,重重有赏。”那外地来的又转头去问起别人,忽然一个人围着白围裙的男子挤进人群,大声地道:“我!我见着了,一个小叫花偷我的饼子拿去给那娃吃,我跟着去看了似乎是个女娃。”白襄定睛一看,说话这人正是刚才在指南针摊,前拿着擀面杖抓小叫花的。领头的喝道:“带我去看看!”那小贩忙慌得擦了擦手,将那些兵马领去了小巷,白襄夕佳等一众人等也跟在他们后头去看热闹。

穿过一个巷子,又进了一座半边漏风的破屋,小贩指着一块木板低声说道:“那群小叫花就住在这木板底下。”一个小兵的推开小贩,把木板抬了起来,下面一片漆黑不像人能住的地方,领头对手下的说道:“你们三个下去看看。”说罢,三个小兵点燃火把顺着楼梯走了下去,只听见下面一阵打闹,又有小孩子哭喊,不一会儿便架着两个浑身泥灰的小孩儿上来了。

果然其中一个就是刚刚拿饼子的那个小叫花,而另一个却看不出来男女,只看得出也是个八九岁小孩,头发又都打着捋,也看不出来颜色。一个小兵上前去说道:“这娃娃一声不吭,不知道是不是女娃。”领头的拿了一个水壶拧开,倒在一块布上,亲自下马往这小孩儿脸上抹了几下,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看去,见她皮肤白皙一双大眼里噙着泪花,的的确确是个小女孩。这领头的心里高兴,哈哈大笑着说道:“小兔崽子,叫你爷爷好找,如今可算抓到你了!”伸手肥大的手指重重捏着这小女孩的脸蛋,不料她突然扭头,狠狠一口咬在领头的手上,这领头的大叫起来,小女孩用力一挣就想往外面跑去,众人忙作一团。

可她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一个小兵冲了上去一把就揪住她的后颈,将她提了回来。那领头的看见自己手上鲜血洼洼冒出,疼痛未消,怒火中烧,冲过去便一掌掴在小女孩脸上,这一掌甚是响亮,顿时小女孩的脸便红肿了起来,白襄和夕佳都吃了一惊,方才白襄还在想,这莫不是淘气出走的幼女被爹娘派人来找回去,但如此看来,这些人恐怕不是好人了。当下仍不动声色,眼看着他们拿绳子出来捆住小孩儿双手,另一端牢牢系在自己手上,白襄既想跟燕潇他们知会一声,又担心跟丢这群人。

幸好他们带着这女娃并不急着回去邀功,竟然转头进了一家酒楼想庆祝一番,一行人坐在楼下,大声囔囔着叫了酒肉,却正是燕潇他们在的那家。白襄和夕佳也上楼坐回原位,燕潇迎上来问道:“是怎么回事?”白襄把刚才的事都说了一遍,夕佳还补充到他们如何重重给了那小孩一巴掌,燕潇松了口气说道:“我想也不可能追我们追这么远,不过这小女孩不知是什么来头,怎会一个人流浪在此地,又被这些人追拿?”

凌珍儿也往楼下看了一会儿,说道:“这小女孩应该是被仇家给抓去当人质了,按理说如果没有价值他们也不用大费周章来找她。”白襄也说道:“对,如果不是仇家或者亲友,别人也不知道他们家小孩走丢了,更不会到处找寻,如果是亲友来找,绝不会出手就这么重,况且这小女孩一直在反抗,肯定是不想跟他们走了。”燕潇说道:“那就是仇家给绑了去。”

众人都觉得有理,吃了几口酒肉,这时听见楼下传来轻轻的口哨声,白襄往外面望去,是方才那个拿饼子的小叫花在街上唤他。白襄下了楼去走到酒楼外面,看见这小叫花躲在柱子后面,问道:“怎么?”小叫花说道:“大哥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白襄已经猜到他想说的了,但还是问道:“帮什么忙?”小叫花低着头说道:“大哥哥,我见你带了把刀,一定武艺高强,我想请你帮我救我的妹妹,他们把她抓走了,你看见了的。”白襄心里笑着想道:“怎么佩刀就一定武艺高强了,这小子也真会说。”嘴上只问道:“她是你亲妹妹?”小叫花一脸认真地说道:“不是,她是我捡的妹妹,一个月前下着大雨的时候,在城门口的在屋檐下,我见她没有爹娘一个人,孤零零的,就把她请到我家里,每日捡剩饭剩菜照顾她快一个月了。”

白襄正想着那些外邦人可不清楚底细,怎么敢去招惹,小叫花见白襄没有接话,以为他不愿意,只好又说道:“大哥哥,我妹妹说她家里住的是皇宫,有很多很多黄金,如果你能把她送回去,他们家一定会给你一百两黄金的!”

白襄知道他为了让自己帮忙,编了这些话来说,但上次见识了仙术刀枪不入的境界,仍心有余悸,不想滩这趟浑水,说道:“可是我不需要钱。”小叫花见他还是不帮,眼泪涌了出来,仍往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白襄手里,声音哽咽地说道:“大哥哥,这个东西送给你,刚才我看见跟你一起的那个姐姐她很喜欢,你拿去送她吧,谢谢你给我买饼子。”

白襄低头一看,居然是刚才夕佳想买的木雕指北针,这指南针本是平凡物件,却处处相逢,像有仙人指引一般,心想这小姑娘的家不会是西方吧,便问道:“小妹妹的家是在哪里?”

小叫花一听有了转机,擦了一把鼻涕眼泪,连忙说道:“她说她家离这里不远,一直往西走,翻过一座高山就是了。”白襄不禁捏了一把汗,把那指北针放进了衣襟里,对那小叫花说道:“那好吧,我倒是愿意帮你,但我得问问跟我一起的那个姐姐。”又想着干脆带他上去吃点东西,但怕被楼下那群人看见,便领着小叫花在这摊位上挑了一件新衣服换了,又问小贩要了点儿水,将脸上的泥垢擦干净,却是一个干净的小孩儿了。

白襄领着他上楼,路过那群人时只见那小姑娘兀自掉着眼泪,竟也没认出他来。待回了隔间儿里,夕佳一看白襄身旁带着他,上前来便问道:“白襄哥哥,这是谁?”白襄笑道:“换了身衣服你就不认识啦,人家的手印还留在你裙子上呢。”夕佳看了一眼自己的裙摆,果然有两个黑黑的小爪印,是刚才那个小叫花留下的,才一拍脑门说道:“这是刚刚那个小叫花。”

小叫花腼腆地低下了头,白襄对三人说道:“这位小兄弟拜托我们把他妹子抢过来,还要送她回家呢。”夕佳一听又要惹事了,心里嫌麻烦,但瞧着白襄份上,只打趣小叫花说道:“哟,这么大个忙,你要怎么谢谢我们?”小叫花想把刚才说的话又说一遍,但看着人多,怕生起来,埋着头不敢说话。白襄对着小叫花说道:“我叫白襄,这小姐姐叫夕佳,还没问你名字。”小叫花不好意思说自己没有名字,一看桌上的菜还有一碟子花生,一盘蒸鸭,一盘凉拌鸡丝,等等,便胡乱编道:“我叫小花生。”众人都不禁微微一笑,燕潇也向小花生介绍了一下他和凌珍儿。

白襄问起燕潇愿不愿意一起送小姑娘回家,燕潇问道:“是在哪里?”小花生说道:“往西边走,翻过一座高山,那山叫什么喀拉山,凌珍儿问道:“莫非是吐蕃国?”一听这三个字,燕潇却笑了一番,说道:“白公子,去往吐蕃的西边,那是群山迭起的苦寒之地,这一去只怕是一两个月了。”小花生怕白襄听了也不想去了,又赶紧说道:“那个小妹妹家里很有钱,她说她大伯是什么赞布……什么的,他是个大王,一定给你们很多黄金的。”

燕潇听他虽然说不清楚,但也知道吐蕃国确实有藏王赞普,想着在这儿也没别的事做,如果真如这小孩说的那样,走一遭鸿运,回来岂不是能够安家置业了,便抬头用眼神问了凌珍儿意思,见她点了点头说道:“这小姑娘跟他们走甚是可怜。”燕潇才说道:“那我们就一起去吧。”夕佳众人都要去,心里不悦,故意问小花生道:“他们都去,那你要一人留在这里吗?”小叫花却想都没想,仰着头就说道:“我想和你们一起去。”白襄笑着点了点头。当下白襄又给小花生叫了几个菜和几个大白馒头,吃罢了小花生还拿了剩下的馒头想带给那个小姑娘。

众人商议着,先远远跟在这群人身后,若贸然进去乱杀一通,但凡放走一个跑去搬救兵,也不知道会叫来什么人。当下四人都回客栈去把各自的马牵来,见那群人吃喝完毕,收拾好东西竟也是往西边走去,这小花生就坐凌珍儿马上,五人小心翼翼地远远跟在后头。出了小镇行不多时便是枯草黄沙旷野,五人只有靠沙丘来掩藏,到了半夜才见他们开始安营扎寨,如此休息了一夜,次日又继续往西走,到了第二日傍晚身边景色已然大变,一路都是上坡,夏日晚风嗖嗖却像秋冬的寒风一般刺骨,燕潇凌珍儿都觉得寒冷,从行囊里拿出衣服穿上,燕潇也给小花生加了衣服,只有白襄和夕佳尚不觉得。

这回又是走到天幕全黑,远处前方那些人竟点上了火把,仍在赶路。众人都觉甚是疲惫,燕潇的马儿更是耍起脾气撂蹄子不愿再走,白襄对夕佳笑道:“你看那马像不像你?”夕佳没心情打趣,说道:“这些人这么着急赶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把那小姑娘抢过来?”白襄说道:“先走着看,万一他们分头走了。”众人对这匹马正愁不知道怎么办,前方的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开始安营扎寨升起篝火。大家也跳下了马,燕潇白襄拿出帐篷搭好,却找不到合适的土坡隐藏篝火,大家只得将就睡下了。

一夜无话。

幸亏凌珍儿往日为燕潇煮早点吃所以醒的早,远远看见那群人已经在收帐篷准备出发了,赶紧去叫醒众人,忙忙慌慌收拾了又跟着上路。那群人就连干粮都是在马背上解决,没有一刻休息时间,如此走了几天几夜。

终于这日直直往一片无边无际望不到头的山坡上走去,坡度有时太陡,众人只好牵着马步行。烈日当空,却没有丝毫暖意,空气也渐渐稀薄,凌珍儿最为劳累,几番险些喘不上来气。这山说来也大,竟然又攀登了一天一夜,才开始走下坡,白襄不禁怀疑道:“这不会就是喀拉山吧?”燕潇微笑着说:“这不是喀拉山,他们是走的都是两峰之间的峡谷,想登上山顶还是等你去中原的时候,再找个山顶登上去游玩吧,这边的山可不是用来登高的。”白襄和夕佳都有些惋惜,那之前一路所看见的皑皑白雪的山峰,却没缘分上去游玩一番。

但没想到一路走去,这些人竟和那小妹妹家的方向一致,都是一路往西,穿梭在众群山之中。

行了半月有余,这天白襄扑到一只大肥雪兔,架在篝火上烤得滋滋作响,燕潇包裹里竟然备有盐和胡椒,众人美美吃了一顿,白襄见夕佳此行难得开心一回,把自己那块分了一半肉给她。惹得夕佳口渴,多吃了好几口雪水,夜里睡得正好突然想要小解,便一个人起身出了帐篷,找了一块大石头,四顾无人正要蹲下,却感到一物冰凉坚硬直指后颈。

听见身后一男人声音低沉地说道:“你们几个鬼鬼祟祟跟在后头做甚。”夕佳暗叫不好,只担心身后不止一人,自己也不敢轻举妄动,便故意好声说道:“我们想去吐蕃,不认得路,无奈才跟着你们走。”那男人冷笑一声说道:“你又如何知道我们这一路是去吐蕃?你们是顿珠卓玛的人吧。”说到这个名字,那男人手中的刀尖更深了一分,刺进了夕佳的肉里抵在柱骨上,夕佳顿时痛得跪了下去,却仍然没听见除他以外第二人的声音,一时间不知怎么办,脑海里却全是白襄的样子。当下愣愣地胡乱说道:“顿珠卓玛,你的意中人吗?”那人骤然喝骂道:“休要胡说!”

夕佳闭眼凝神,只感觉那人刀尖微微颤动,显然正是魂不守舍之际,趁此机会夕佳右手飞速拔出腰间修罗刀,上身未有一丝抖动,回手一刀甩出插进那人喉咙。那人眼睛都来不及闭上,便直直地仰倒在雪地里。夕佳仔细看了那人衣着比落在后面的人更华丽,估计是这队领头的,明明在集市上见过一次,却想不起模样,后颈的伤口突然痛得不行,生起气来,看他还没死透,又拿刀在他喉咙伤口上划了一个叉,鲜血更是狂涌而出,夕佳没有擦掉刀上血迹,却又拿出了另一把,伴着月色,向不远处他们的营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