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归来(其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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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希尔教授按照这个经纬度估算着它的大致位置,“拉斯维加斯!”

希尔教授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变,眉头拧在了一起,脸上的青筋暴起,他抡起拳头,一副要干人的架势。好在左边的林德霍姆与右边的安德鲁及时按住了老教授,否则以希尔教授骨子里的的暴脾气和对马弗尔部长的怨念,他会毫不犹豫地砸碎林德霍姆的电脑。

塞斯奇好像对希尔教授突然的暴怒吓住了,他乖乖地把红茶放在了一旁,下属面见上司似的等待吩咐。

两个年轻强壮的男人还是没有按住希尔教授,虽然教授克制住了自己没有砸电脑,他还是站起身,双手重重地“啪”的一声击打在餐桌上,几米远外高脚杯中的红酒荡起了波纹。

正在给虾肉蘸辣椒酱的洛彦凛猛然一惊,用两根指头夹着的银质餐刀“咣当”一声掉在了桌子上。在学校里他的英语成绩算是在年级排中上游的,希尔教授与塞斯奇的对话除了一些晦涩的专有名词,他全部都听懂了,希尔教授对那个所谓的技术部门“乐园”貌似有很大的反感情绪。但教授先生突然的暴走还是出乎他的意料,这种感觉像是玩《逃生》的时候,明知道这个场景很恐怖一定会有jump sacre,但突然蹦出一个屠夫还是可以把人吓得半死。

洛彦凛放下了叉子上的食物,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希尔教授,他第一次发现老教授是如此的强壮挺拔,像战场上骑着骏马的将军。

“让你们的部长从美国回来后立即来见我,如果他拒绝就打断他的腿把他抬过来。”希尔教授指点着屏幕另一头的塞斯奇,随后他抬起头,目光如炬,暴起的青筋仿佛凝固在了脸上,他的面前好像站立着整装待发的千军万马,而他就是指挥这支军队的指挥官,只等他的一声令下,战旗摇摆,战鼓轰鸣,死亡的意志将会传达给前方的每一个敌人。

“我以伊卡瑟德CEO的身份宣布临时接管所有的部门,包括马弗尔部长缺席的乐园。我希望你们立即启动弗拉基米尔对这座城市进行监控,以两起案件的案发现场连线的区域为重点,如果发现任何有待确认的情报,立即发送到我的邮箱里。”希尔教授使用了“希望”这个委婉的表达词语,但理解能力正常的人听完这番话都会感觉到这深深的不可抗力,谁也没有资格也不敢说出一个反对的字,“这台电脑在目标被猎杀之前将一直开启,我需要与你们保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联系。同时,停下你们手头所有无关的工作,我要求所有人参与到这件事上来!”

有那么一瞬间,洛彦凛真的感觉自己置身于战场,而希尔教授真的就是那位发号施令的人。他是一位儒雅的哲学教授,可以捧着咖啡与某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交流一天一夜的人生。但当他褪下这身文人雅士的装扮,披着甲胄站在那最高处时,他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权力者,一个绝对的权力者,一个独裁铁腕的将军,他以绝对的威严统领着所有的士兵,即使反对他的人也不得不被他的每一句言语折服。

林德霍姆使劲地朝塞斯奇使眼色,仿佛在说“你就听他的话吧,除非你想被这个老疯子撕碎”。

半个地球之外的雷克雅未克,弗拉基米尔卫星终端机启动,太空中的第三只眼开始默默地监视着这座充满乱流的城市。

“时间已经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重伤痊愈之后要注意养护身体。”希尔教授看着亚璃和洛彦凛轻轻地说,语气慈祥和蔼。他在这一刻之间又变回了那位温文尔雅,关爱后辈,富含人文主义气息的老教授。

“卧槽,好冷啊。”酒店大厅旋转门打开的那一刻,一股刺骨的寒流扑面而来,洛彦凛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惊叹于阿尔贝托酒店采用的高科技防寒技术,即使外面那么冷,在高分子膜的隔离与室内暖气的作用下,感觉像活在永远的春天里,等到离开那人工花园后才意识到这些都是假的。也不知道在这么寒冷的夜里,卖火柴的小女孩被冻死之前是多么的可怜无助。

漫天的雪花在夜空中无声地飘落,雪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门卫大叔拿着两米长的铁锹,把堆积的雪铲到一旁,为随时进驻的车辆提供便捷的道路。马路上的车辙七零八落,行道树的枝头和遮雨棚顶端已经被几寸厚的白色覆盖。在缤纷变换的灯光下,飘雪被印染成了奇怪的颜色,有一种朦胧的虚幻美。

这场雪是几天前的圣诞节开始下的,连续六天不但没有停,反而势头越来越迅猛,有种要赶超2008年全国暴雪的意思。中央媒体与地方媒体对这次大雪都有报道,央媒说这次南方普遍大降雪是2008年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有可能会重演七年前的雪灾,希望有关部门充分重视。地方媒体说大雪让城市增添了几分美丽,这是2014年的最后一场雪,它意味着洗刷过去一年所有的悲伤,以纯洁无瑕迎接新的一年。大雪自然也成为了微信公众号的话题,有人说“瑞雪兆丰年”啦,有人担心春运问题啦,也有人开始回忆童年的各种何种事情。对于少雪的南方,这场暴雪确实可以为饭后谈资增加许多话题。

洛彦凛对这场雪并不感冒,下雪了你能变帅吗?能变有钱吗?能放假吗?无非是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他小时候还是很期待下雪的,因为下雪了就可以和小伙伴打雪仗了,即使积雪只覆盖了薄薄的一层,也耐心细致地让手中的雪球越来越大,然后砸向小伙伴的后脑勺。而现在这种儿时的乐趣却越来越淡,仿佛当年那个活泼调皮的小男孩现在完全是另一个人,走在路边,即使积雪已经有三尺之厚,他最多也只会捧起一堆雪,看着它们在温暖的手心渐渐融化。

果然时间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杀手锏啊,它在你不知不觉中,杀死了过去的自己。

“天呐,都快十二点了。”亚璃看着腕表上的时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年了。即使突发情况或多或少的耽误了一点时间,她也没想到时间在不知不觉中竟过的这么快,万物的生命也就是在这不知不觉中渐渐流逝的。她顿时有些怅然若失,人生中的第二个十年过去的好快。

“我要回到温暖的被窝里,我不想变成冰棍啊啊啊……”洛彦凛没有在意到亚璃有些突然伤感的样子,他冻的缩成一团,像个球似的在原地蹦哒,反复搓着通红的双手。他也没有想到南方城市的雪夜也可以这么冷,出门的时候只在外套里面穿了一件薄毛衣。

“还有夜班车吗?”亚璃问。

“怎……怎么可能有……有啊,只有三个公交车在这里有站台……最晚的一趟是两个小时前的。”洛彦凛哆哆嗦嗦地回答。

“那只能等出租车了咯。”亚璃带上了毛绒兜帽,站在路边,来回探视着左右两个方向有没有车灯。

可是她只看到了纷飞的雪花,除此之外就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黑与白,两个最对立的颜色,在这个寒冷的夜里竟然完美的交织在了一起。

她只坚持了大约五分钟就退缩了,没有出租车也是很正常的了。今天是跨年夜,理应和家人陪伴在一起,空中还飘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的雪,即使出租车公司开两倍的工资也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出来受罪吧,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工作狂,又有哪位正常人会在大半夜里往返老城区和商业区呢……

“别在碰到阿斯蒙蒂斯之前就冻死了——”洛彦凛退回到了酒店的大厅里,不间断供应的暖气让他好受多了。

“我送你们回去吧。”不知所措的两个人身后传来了安德鲁的声音。

安德鲁还是穿着那件考究的白色西装,一头金发扎成了马尾辫垂在了脑后,他眨着碧绿色的眼睛,哪怕是男人在这魅魔似的瞳色面前都会丧失一定的抵抗力。

“啊,你来的太好了!”洛彦凛像看到了救星,差点就冲上去把安德鲁抱在怀里一顿猛亲。

“可以吗?但是你喝了酒啊。”亚璃倒是很冷静,她看见安德鲁的脸上还有红晕,毛孔间散发着微微的醇香。

“没事没事——我喝的是无酒精,不属于酒驾。”安德鲁笑着摆摆手,好像这些都不是太大的问题。

电梯缓缓降到了B2层的地下停车场。偌大的停车场虽然没有雪花票进来,洛彦凛却觉得更冷了,寒风不知道从哪些角落灌注进来,还带着“呜呜呜”尖锐的声音,像邪恶的巫婆在发出嚎叫。

洛彦凛一眼就看到了那一辆当时把他接出学校的宾利欧陆,银色的飞鹰雄伟昂扬地屹立在车头,仿佛任何灾厄都无法击倒它。他一屁股坐到了垫着天鹅绒的后座上,温度被调至恰到好处的暖气将他包绕,他感觉瞬间从人间飞升到了天堂。

“系上安全带。”安德鲁坐在驾驶位上启动发动机,他顺便转过身小声地提醒舒服的有些得意忘形的洛彦凛。

洛彦凛“嗯、嗯”地点点头,乖巧地按照安德鲁的要求勒紧了腰间的安全带。

宾利欧陆缓缓驶出了地下停车场,雪的颗粒不断地打在车窗上,不到片刻之间就附上了一层层薄薄的白色。车窗雨刷的摇摆频率已经到了极限,也无法完全抗衡积雪覆盖的速度。安德鲁把前灯和尾灯灯光开到了最大,已经结了一层冰的地面极其湿滑,为了防止前后追尾,必须为前面的车与后面的车留下至少十米的可视范围。可无垠的雪夜极大的影响了视野,即使车前灯的亮度被开到最大,可见距离也不过五米。安德鲁刻意地放缓了车速,尽管前方是茫茫的黑暗,不曾出现一丝其他的车尾灯光。

阿尔贝托酒店招牌上浓厚的霓虹灯光渐行渐远,最后消失的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光点。车里突然暗了许多,只有令人昏昏欲睡的小型LED灯。远处的城市早已沉睡,更像蒙上了一层漆黑的幕布,看不到现在正在何方,只知道宾利欧陆还在高架桥上驰骋。洛彦凛忽然感觉这辆车仿佛就是疾行在夜幕下大海里的渡轮,离开了照明灯塔,只能在这找不到定位与边际的区域里向着某个固定的方向前进。

亚璃仍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一言不发地眺望窗外,她其实看不到任何东西,侧窗没有配备雨刷,不到几分钟短短的时间玻璃上就只剩下了被雪花铺成的白色。可她还是看的那么入神,目光里充满了迷离与另外读不懂的色彩,仿佛可以穿透这一层白,窥视到不知是何处的远方。可远方又有什么呢?还是这一望无际的黑暗与似乎永不停歇的飞雪,而她只是一只努力发着光的萤火虫。

从上车到现在三个人彼此没有再说一句话,洛彦凛感觉这个场景好熟悉。那个命运之门向他开启的雨夜,还是同一辆宾利,三个人坐在相同的位置,寒暄着一些奇怪的话题,驶向的却是完全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