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另一个世界（其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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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的，他选择在这种时间点送礼物也是纯属冲动，他现在有点想把正在旁边捂着嘴闷笑的张宇豪暴捶一顿，都是他带的节奏！但这也完全不排除他自己的想法，就是有那么一种莫名的冲动让他这么做。整个教室都寂静了，三十多人都默默地看着他，谁让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的手中是一盒歌帝梵的巧克力，包装在一个爱心状的盒子里面，他记得半个月前去进口超市购买的时候，超市老板还笑着说这是送给女朋友的啊，他只能陪着笑脸不说话。逃跑似的溜出超市后他立即把那个定价两百多元的标价签撕掉了，和几千的香水比起来，这也太low了吧。
然后他在原标签处贴上了“他想表达的重点”。
“啊，谢谢你啊。”迟疑了几秒钟，萧黯还是放下了海绵宝宝，双手接过了巧克力礼盒，“谢谢为我准备礼物，真是麻烦你了。”她依旧保持着礼仪性的甜美笑容。
“还好啦还好啦，不麻烦的。”洛彦凛一直“咚咚”跳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终于成功把礼物给送出去了，也没有太丢脸嘛。他连忙跑回自己的位子上端坐正，看见萧黯把礼盒塞进了单肩包里。
“你还比较有品位啊，送出的礼物还不错，还是心形的盒子，那她会知道你的心意吗？”张宇豪悄声问。当然会知道，不过不是因为那个盒子是心形的，而是他撕下盒子的标签后贴上的小纸条，纸条的上面用蓝色荧光笔标准地书写着“HAPPY BIRTHDAY I LOVE YOU”，他也承认这样的表白太低端了，比起偶像剧中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蜡烛。但他只希望她可以读懂他的心意，哪怕只是通过这张小标签，至于后面的事……再慢慢发展吧。
“那个……我……”洛彦凛美妙的幻想才持续了不到十分钟，他感到有根小指头轻轻戳着他的衣袖。
卧槽，不会吧，我不会是在做梦吧。他像电影慢镜头那样转过头，他梦寐以求的女孩站在他的身边，脸红着看着他。这，是什么情况……不会真是看到了那张纸条？但那不可能这么快啊，她一向那么的矜持，即使有什么想说的不也会留到课后再讲吗……
他想捏一捏大腿肉看看自己是不是趴在课桌上睡着了，教室里的起哄声已经响起，虽然他从未高调地向全班宣布过，但他的这点小心思还是路人皆知的，零零星星的“在一起”之类的起哄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像奏鸣的礼炮。人的一生很少有对某个接下来发生的事感到迫不及待的瞬间，这时他会忘记一切东西，在大脑中构筑起只有自己和那个人的世界。
洛彦凛盯着萧黯的脸，她的脸又泛起了少女的潮红，那表情与在走廊收下那个公子送的海绵宝宝时是一样的，他还没有见过她与他主动说话还面带红晕的。
他自动排除了一切起哄声，欢呼声，所有的听觉细胞等候着她的声带即将发出的声音。
“那个……我不能收下你的礼物。”吞吐了一会儿，她的语气变得很坚决。
“为什么啊……”这四个字不经过大脑思考直接从他的嘴里跳了出来。他顿时感到大脑一阵麻痹，回过神来时，那盒精心准备的巧克力糖已经放在了他的书桌上。
起哄的频率瞬间突变了，变成了响彻整栋楼的狂笑声。而洛彦凛早就顾不上这一阵嘲笑声，他的目光还是直勾勾地盯着萧黯。
“我认为，你的这种方式不太好。”她看着巧克力糖盒的小纸条，“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你这样是不对的。”她平静地说。
教室里的笑声更加剧烈了，路过的外班同学都习惯的往里看了看，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早餐时间快结束了，教室里的人已经差不多坐满，而每个人的脸上都持续着夸张的狂笑表情，除了三个人——萧黯，井上亚璃和一脸懵逼的洛彦凛。
“哈哈哈哈哈，你被发好人卡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张宇豪已经笑得快岔气了，他蹲在地上，双手支撑着桌角，眼泪水在脸颊上横流。
“你这样也不合理啊，彦凛。”满头大汗的郑哲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教室了，虽然没有张宇豪那样浮夸，但是他说话时也带着十足的笑腔，“这种事早知道你和我商量都可以啊，你这样做真的很鲁莽。”
萧黯已经回到了座位上，继续“浏览着”那本时尚杂志，好像周围的事都与她无关。
洛彦凛向郑哲挥了挥手，瘫坐在了椅子上。现在的他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即使有再好的方法又有什么用呢？折腾了一个多月，最后竟然只有这样一个结局——当众被当成笑柄的结局。他无权责怪嘲笑他的人，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换做他也会像那些人一样笑的，他更无权责怪萧黯，人家可没什么义务接受他的表白啊，现在，他只想狠狠抽自己的脸，痛骂自己的愚蠢，痛骂自己竟然在当初还抱有那样的幻想，竟然蠢到还会相信这是个童话故事。原来，他只是活跃在她和她的白马王子之间的小丑啊。
人的一生很少有对某个接下来发生的事感到迫不及待的瞬间，这时他会忘记一切东西，在大脑中构筑起只有自己和那个人的世界，而当那个构筑的世界崩塌时，他便会失去所有。
“洛彦凛，你还不把复习资料拿出来。”上课铃拉响，数学老师抱着一大堆教辅资料走进教室时他仍未恢复过来。数学老师走到他的面前，敲了敲他的桌子。
他这才发现全班同学的桌子上都摆上了数学资料与笔记本，而他的桌面只有——那盒孤零零的巧克力糖。
教室里有角落又响起了“噗噗”的窃笑声，只是碍于老师的威严不敢放声大笑。洛彦凛缓缓地收起被退回的礼物，从书包中拿出了复习笔记。“以后动作快一点啊。”老师丢下这一句话后回到了讲台上布置教学任务。
洛彦凛已经不记得这个上午他是怎么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中熬过去的。每个课间仍有络绎不绝的外班学生给萧黯送礼物，她一如既往地维持着那种礼仪性笑容，有礼貌地把礼物塞进自己的单肩包，然后继续把玩那个“公子”送的海绵宝宝玩偶。好歹人家没有把礼物退回去啊，洛彦凛不愿再想起这件事，张宇豪说的很对，他被发卡了，还是那种代表着“我和你不可能”的好人卡。整个上午除了上课时间他都把头深深埋在桌子上，不是为了偷偷地哭泣，他已经不想宣泄任何情绪了，他只是不想承受那些怪异的目光，好像他是一个另类怪物，于是选择了逃避这个不怀好意的世界。
而这一幕幕如戏剧般的画面被井上亚璃全部看在了眼里。
洛彦凛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一个漫长的上午，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响后，平常总是慢吞吞拖时间的他几乎是跟在老师屁股后面离开教室的，他的耳膜自动隔离了一切声音，反正十有八九是对他的嘲讽或者“同情”吧，他也早就腻了，他只希望可以尽快逃离这个地方，哪怕只有一个短短的中午。
这座小城最近几天没有降雨，气温比一周前又升高了几度。混在放学的人流之间，他的身上却萦绕了一种来自心底的寒冷，他不禁同情起了《白夜行》中的亮司，为喜欢的妹子付出了他可以做到的一切，最后在死亡之际，人家妹子却头也不回。他到了一个人稍少些的树荫下，从包里拿出了这个令他哭笑不得的巧克力礼盒，导致这番闹剧的标签还在上面，标签的右上角画着一个甜甜的笑脸，笑脸与他的眼神对接，仿佛变成了贴吧中的滑稽表情，嘲讽哭丧着脸的的他。
“原来你在这里啊，下课跑的那么快，害的我找了好久。”一只手拍着洛彦凛的头，“又在心不在焉吗，洛彦凛同学。”
洛彦凛抬起头，眼神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并不合身的校服，头发垂到肩间的女孩。
如什么附身一般，洛彦凛仿佛重拾了丢失了很久的记忆。女孩搬离他的家后，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和他说上一句话，虽然处在同一个教室里，看见过他踢完球后大汗淋漓，也看见过他表白失败的洋相出尽，而他再看见她时那种强烈感觉也在渐渐消失，变成了只是关系不熟的同班同学，毕竟，这两个世界是不可能相交的。
一个星期以来，他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上，每天干高中生该干的事，顺便再幻想一下暗恋的女生。而那月下所发生的一切，那目光似血的小女孩，那世界的另一面，感觉更像是一场醒来已久的梦境。
他不再思考是否应该接受那个神秘的邀请，虽然在那时曾经动过一点儿心，但这种行为用长辈的说法就是年少无知气血上涌吧，毕竟真走那条路了有工资拿吗？有保险吗？有编制吗?若不是对那个叫“鲜血遗迹”的试纸发生反应，他甚至会坚信这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邪教组织。
亚璃侧着脸微笑，“怎么有种好久不见的感觉。”
“我们不是天天见吗？”洛彦凛突然想结束这个对话，他最怕这种女生笑了，因为这种人往往是说的不代表想的，而想的什么谁也猜不透，“没有什么事我先走了啊。”
“难道你忘了你应该被洗脑吗？”她叫住了准备开溜的他。
原来自己一直逃不出他们的手心啊，洛彦凛有些不甘地想。“那么你找我干啥……你该不会是来嘲笑我的啊。”他拖泥带水地说着。
“怎么会怎么会呢？”她的手掩着正在笑的嘴，摇摇头，“萧黯在把那个礼物丢在你的桌子上的时候啊，我就知道了她会说这些话，所以我并没有笑，因为我一点儿也不吃惊。”
“你还说没有嘲笑我。”洛彦凛低着头。
“那废话就不多说了。我只是给你通知一声，我大概这个周日就要办退学了。”亚璃说。
“嗯。”洛彦凛用鼻子回答，他突然有一种不舍的感觉。其实他的心跳倒没有加速，毕竟一个同班两年的女生都追不到，更何况一个与他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的外国女孩呢？只是……就像家里的某种装饰品突然被偷了，以前没怎么在意，而那一刻到来之时又顿时变得惆怅万分。
“所以说——”她又恢复了本来的沉着严肃，“最后的机会了，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她缓慢而清晰地问。
洛彦凛的身子下意识地前倾，又是这个选择。
“不，还是算了吧。”洛彦凛的回答突然变得很干脆，他感到一股血飙到了他的脑子里，“我又没什么特长，成绩不好，体育就那样，不会琴棋书画，只会打游戏，遇到任何事情都慌乱，连一个妹子都追不上，我没有什么培养的价值吧。”他把自己的“自我剖析”一口气说了下去，越说声音越小，像刑讯逼供心里防线即将倒塌的犯人。
“而我们需要的人就在这群人里面啊。”亚璃的语气骤然变得诚恳万分，“我们需要的不是会做题的学……霸。”她流利的汉语突然卡了卡壳，“天才总是出现在普通人里面的。”
“而再怎么普通，天才这个东西也轮不到我啊。”洛彦凛说。
“我说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亚璃突然失去了耐心，洛彦凛的心仿佛被无数根针穿心而过，这还是认识她以来，她第一次对他发火。“你知道你为什么追不到喜欢的女生吗？就是你从来不相信自己，你数一数与萧黯说话时你哪一次不是一副胆怯没有自信的样子。”她的脸胀的通红，把对洛彦凛的不爽终于全部发泄出来了，“我告诉你，你的这个机会可是很多人都要不到的，你却放弃了，那么我只得对你说——再见！继续去过那种畏畏缩缩的生活吧!”
说完，她甩甩头发，转身消失在了放学的人潮中。
洛彦凛却呆呆地伫立在原地。他大概也懂得她为什么突然生气突然离开，谁叫自己这么怂呢？谁叫自己这么废物呢?人家萧黯在两年间对自己只是普通同学的礼遇，而他呢，净做些无聊的白日梦。在许多小说里，总有这样的剧情，男孩的喜欢一个女孩然后苦苦纠缠，女孩心里知道却装作不知，然后通过经历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最后在一起。而在现实生活，女孩有这种行为，只是代表她根本不想搭理你，在她喜欢的人面前，她可能这样吗？
原来，一直是自己把自己困在这个笼子里，做着在他人看来啼笑皆非的事情啊。
把一切都看淡些就好，继续承受那些嘲讽吧，自己总得为自己的傻逼付出代价的。
至于那一件事，就让它过去好啦，反正她再过几天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应该……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吧，他会接受一种叫“洗脑”的东西，会忘记吸血鬼这种生物是真实存在的，会忘记自己险些变成吸血鬼的猎物，会忘记血的遗迹强反应带来的眩晕感，甚至会忘记她，忘记这一个多星期的一些事情。不管自己是不是他们口中的“天才”，不过既然选择了不同的生活方式，忘记对方对谁都是好事，至少他现在还是人畜无害的。
洛彦凛大跨步地向家的方向走去，途经转角处的垃圾桶时，他把什么东西投到了里面。
“对对，就是这样，他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家伙，你不知道啊，他的一些行为是有多么的搞笑，米格。”不远处的一家牛肉拉面馆内，女孩一个人独自坐在最角落，她面前的拉面已经没有热气了，可她似乎还未动筷子，“告诉教授先生，我真的无能为力了，他加入我们也是个累赘吧。”
“希尔教授的命令下来了，你先暂时回撤，安德鲁将接手这件事情。”电话里的男人说道。
“啊？教授先生说了什么?”女孩问。
“B计划启动。”男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