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下少女（其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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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影下的女孩终于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嗜血女孩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夜色，一进一出，仿佛光与影的轮回。
洛彦凛感觉女孩在逼近自己。“不要，不要……”洛彦凛语无伦次地呼救。
女孩停下了步伐，“我不会杀你的。”她轻轻地说。
但……你这么说我反而更会觉得我会被灭口啊，洛彦凛想着。不对！他同时感到了一丝模糊的异样，而这丝异样忽然变得愈来愈清晰，虽然记不清在那儿听到过，但……她的声音确实是很耳熟。
洛彦凛抬起头。
目光锁定到女孩脸上的一刹那，他怔住了。
倒不仅是因为她的美貌。
冷峻的眼神、齐肩的黑发，除了焕然一新的装束，她的脸与那个人一模一样。
那个沉默的转校生。
洛彦凛用力揉着双眼，他的大脑皮层闪过一阵麻痹。女孩倒是没有一点儿不自然的感觉，她径直地走到洛彦凛身旁，以交际舞的姿势握住了他的手臂。换作是平常，被这样一位漂亮女孩抓起手臂，他可能早就被拖进不能自拔的幻想世界了。
“你怎、怎么……在这里？”这也是他仅能说出的话了。
“伤口不到半公分，应该不会造成破伤风。”短暂的几秒后，她放下了洛彦凛的手臂，“咦，你在问我吗？”她好像现在才听到洛彦凛的问话。
洛彦凛很想大声地喊出，不问你我难道是在问天啊。但回归现实，他只能默默地点头，能用三言两语制服嗜血女孩的，那会是什么样的怪物啊。
“你介入到了你不该知道的世界。”女孩言简意赅地回答，她停下了手中的蝴蝶刀，“就这么简单。”
看样子，她很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如果她真是那位转校生，这两句话已经说是抵得上她插班以来说话的总和了。
“不该知道的……”洛彦凛一阵语塞，“果然，你是转校生吧？”他试探性地问道。
“嗯。”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利落地回答了，“我来这个班级也只是待一小段时间，谁叫我长的像学生呢。”
“喂喂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你来我们班上究竟是做什么的。还有——”洛彦凛咽了一口唾沫，左顾右盼，“那个吸血的……”，先前的恐惧感又回到了身上，他再也不愿回想嗜血女孩的相貌，即使她真的很漂亮。
女孩把蝴蝶刀放进了一个刀套，“这就是我们猎人的世界。”她用生硬的语气说，“这是受唯物主义教育的你们所不会相信的。世界是一枚硬币，我们处于世界的另一面，这一面没有你们正在享受的宁静，只有你们无法想象的——”她用了几秒钟才把下一个词憋出来“战争！”
洛彦凛转动的大脑已经停不下来了，女孩继续说道，“神话是存在的，吸血鬼是存在的，而我们猎人也是存在的。”她的话音未落，林肯公园撕裂般的嗓音响彻公园，她将手伸到连衣裙的口袋中，取出了一部粉红色的苹果手机。
“米格，是你吗？”接电话的她与刚才冷酷的她判若两人，在电话中，她的语气顿时变得尖利了许多，其实是嗲了许多，更像是在向那个人撒娇。
“又要处理了吗？”电话里的是个男人，“我猜对了吧。”
“你别总是猜来猜去的，感觉我好像只会惹事。”女孩有些气急败坏地回应，“我的地点定位还有吧。”
“知道知道，我的大小姐。”电话里的那个叫米格的男人用大人哄小孩的语气，“大家都担心你呢。”
“我不需要担心。”不等米格回答，她重重地按下了挂断键，嘀咕着“真是的”，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洛彦凛的目光一直就没有移动，女孩和米格的对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但他大致把那段让他头脑发昏的话语结合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听懂了。
女孩是猎人，任务是猎杀真正存在的吸血鬼。
他再次揉了揉双眼，确认了面前的女孩是现世中存在的而不是虚像，不是他的意念产物——心中根深蒂固的世界正在崩离成一粒粒碎片，刹那之间，这个早已刻进认知深处的世界观便被彻底抹去。这个世界真不靠谱，他以前看过类似的玄幻小说，主角放学回家途中邂逅了一位被仇敌陷害经脉寸断的女侠从此进入了神奇的世界，经过漫长的打怪升级后终成一代宗师。然而，当小说与现实并存，当梦境与现实并存，眼前的这一切又怎么解释呢，用学校学的物理化学生物解释？这显然充满了悖论，如果说一切都只是巧合呢？它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就很扯淡。
“我说的都是事实，接不接受是你的自由。”女孩变脸似的恢复了冷淡的语气。
洛彦凛无法再怀疑她说的真实与否，至少他是没有理由反驳的。他终于站起身，“那，你把这些告诉我这个外人又有什么用呢？”他舔着干枯的嘴唇，“你难道没有想过如果我说出去了怎么办。”
说完后他就有些后悔了，这不是提醒他们灭自己的口吗，凭他们这种能力，让一个人从此消失不是一件难事吧。
“不。”女孩一个字否决了洛彦凛的疑虑，“如果在过去，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等待你的就只有‘神秘失踪’了，但是啊——”女孩撩了撩头发，“现在嘛，毕竟是一个人性化时代，所以我们有了新的处理方法。”
新的处理方法？这听起来可更加不妙啊，洛彦凛的心里“咯噔”一下。当然，如果可以活命，他认为他是干得出一些事的，比如像喜剧片那样脱掉上衣双手抱头高喊“好汉饶命”。他觉得自己很可笑，平时看动作大片总是喜欢把自己带入进去，一手AK47一手RPG佛挡杀佛神挡杀神，到现在，只能祈求对方留自己一条狗命。换作其他人呢？绝对也是这样吧，说永远比做简单。
“别想太多，就是洗脑啦。”女孩接着说道，“在你的大脑中注射一种叫什么钙酶的东西，然后睡一觉就好了。”
洛彦凛下意识地摸摸装载了自己十七年记忆的大脑，可这个容器也将变得虚假，他不敢接受让这份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记忆变的残缺，“我不……不会，失忆吧。”他说出了内心的顾虑，他害怕那些没有副本的东西消失，被遗忘在某个角落。
女孩摇摇头，“不会的，你需要清洗的只是一个小片段，我们的洗脑师可是巴黎第五大学精神分析科的博士，他不会让你痛苦的。明天你还是一个备战高考的中学生，我还是一个神秘的转校生，我说的对吧。”
“巴黎？你们还真是厉害啊。”洛彦凛附和道，对这一切，除了接受，还有反抗的余地吗？
如果一针下去真的可以将痛苦的记忆抹杀，看似也能快乐一些。但这样也会舍去某些永远也不想忘记的东西，应该没有人愿意这样吧。
“彦凛。”女孩冷不丁随口叫了一声洛彦凛的名字，但这个称呼却像一颗定时炸弹在他的心里炸裂。彦凛——这个称呼好久都没有女性称呼过了，自从那次飞行事故后，最后一个这么称呼他的女性消失了，从此这个称呼就伴随着那些成天厮混在一起的狐朋狗友，直到这个记忆即将消失的夜晚，童年时的温暖仿佛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里。不过，这些温暖只是试用品，它最终还是要和今晚那些神秘的故事一起被遗忘。他的潜意识开始强烈排斥被洗脑。
“哎——”他回应女孩的话音刚落，便惊恐地捂住了嘴，脸上感到火辣辣的。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操控着他回答，然而他却无法用语言描述，他发现自己就是一个傻逼。
可，那种力量究竟是什么呢？
“嗯？不就叫了你的名字吗，你这是什么意思？”女孩诧异地看着洛彦凛的异样。
“没别的啦，就是……”洛彦凛难为情地说，“很少有女孩这么叫我了。”女孩身上仿佛有一股磁力，而他正是一块随处可见的磁铁。
“我又不知道你的真名，只是那些人这么称呼你罢了。”女孩有些见怪不怪地说。
原来我真是一个路人角色啊……洛彦凛把这句话压在了心里。
“你家在哪里？”女孩突然问道，“带我去。”
一阵风拂过，地上几片秋叶舞于空中，万籁俱寂，只有神情淡然的女孩和颜线崩坏的男孩。
她这是要……去我家？这是什么奇怪的展开啊！洛彦凛已经不是大脑皮层发麻了，是比看到二十分物理大题毫无头绪更甚的大脑发烫。这种局面你叫我怎么面对，他们不会是想将我洗脑后把家里洗劫一空吧，但我寻思我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值得你们大驾光临跑来洗劫啊，除了几本绝版的漫画书与海报。
“你不怕我爸妈在家吗？”洛彦凛用力憋出了一句话。
“不，你的父母一定不在家里。”女孩坚定地说。眼神对上的那一瞬间，她好似看透了他的内心，“因为，你看起来——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