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圈套(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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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羽捏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听筒里传来赵国明急切的声音,尾音还带着未消的喘息,像被突然掐断的琴弦。她盯着旅店斑驳的墙纸,墙根处爬着半片枯黄的爬山虎,叶片边缘卷着,像极了母亲临终前反复摩挲的那页泛黄信纸。

“国明……”她终于开口,声音比想象中还要沙哑,“我在上海。”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接着传来指节叩击桌面的笃笃声——她熟悉这个习惯,每当赵国明慌乱时,总会无意识地敲打手边的物件。“小羽?你去那里做什么?不是说这周末陪伯母去医院复查吗?”他的语气陡然紧绷,“伯母她……”

“妈妈走了。”她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吊灯阴影,那光斑像极了母亲临终前床头摇晃的吊瓶,“今天早上,在长宁的养老院。我到的时候……”喉间突然哽住,那些被消毒水浸透的细节涌上来,白色床单上整齐叠着母亲的蓝布衫,指甲缝里还留着上次帮她修剪时没清干净的甲油残迹——那是去年秋天,他们在愚园路的小店里挑的豆沙色。

赵国明的呼吸声突然重了。听筒里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像是他猛地坐直了身子:“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告诉我?我现在订高铁票——”

“别!”她脱口而出,指尖掐进掌心,弄堂里传来收晾晒衣物的竹竿碰撞声,混着远处外滩隐约的汽笛声,荒诞得像场不合时宜的背景音。她想起母亲葬礼上那束苍白的菊花,想起养老院护工说母亲最后握着她寄的明信片,指尖还停在“下个月带国明来看您”的字迹上,而明信片上印着的,正是他们去年春天在豫园拍的合影。

赵国明没说话。她听见他压抑的吸气声,像在强忍着什么。过了会儿,他的声音低下来,带着某种小心翼翼的温柔:“小羽,你还记得前年梅雨季吗?你冒雨去PT区给伯母送降压药,回来发着烧还说‘国明,我要是没了妈妈,就只剩你了’。”

旅店的暖气突然发出咔嗒声,林小羽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湿意被热气烘得发烫。她想起赵国明衬衫上永远淡淡的雪松味,想起他蹲在养老院走廊帮母亲剪指甲时,阳光斜斜切过他微卷的发梢,落在水磨石地面上,像撒了把碎金——那是上海老房子特有的光影。

“我订了下午三点的高铁。”他的语气不再询问,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把旅店地址发给我,别乱跑。”顿了顿,又补了句,“上次你说伯母喜欢愚园路那家老店的现磨咖啡豆,我买了两袋,正好带过去。”

泪水突然涌出来,她慌忙用袖口去擦,却怎么也止不住。母亲床头那罐喝了一半的咖啡豆,是赵国明去年生日时特意从愚园路的烘焙坊带的,说要陪老人用弄堂里淘来的旧磨豆机慢慢磨。原来他什么都记得,连这种琐碎的小事都藏在心里。

“好。”她轻声应道,窗外的暮色漫进房间,把电话里的忙音染得格外温暖。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按断通话,直到听筒里传来他穿外套的窸窣声,才突然想起什么,“国明?”

“嗯?”

“谢谢你。”她盯着墙上晃动的梧桐叶影,突然觉得那些被泪水泡软的悲伤,正在他赶来的脚步声里,一点点结痂——就像上海老房子的砖墙,历经风雨却依然坚实。“还有……对不起。”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带着无奈的宠溺:“傻瓜,说什么呢。等我来带你回家。”

挂断电话时,林小羽才发现掌心被指甲掐出了红痕。她摸出手机,相册里最新一张照片是三个月前和赵国明陪母亲在复兴公园的合影,老人靠在长椅上,笑得眯起眼,赵国明正把剥好的橘子递到她嘴边。阳光穿过梧桐叶,在他们身上洒下细碎的金箔,背景里有穿着旗袍的阿姨牵着狗走过,石板路上还留着晨雨的水洼。

远处的弄堂传来收晚报的叫卖声,旅店楼下的自行车铃声叮铃铃响过。她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养老院收据,突然觉得那些被洗劫一空的回忆,正在赵国明赶来的脚步声里,重新长出温暖的褶皱——就像上海老弄堂里,总在转角处等着你的那盏灯。

小羽挂断电话,指腹在手机屏幕上按出一个浅凹的印子。暮色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在床尾织出一道毛茸茸的金边,像母亲临终前盖的那条旧毛毯边缘。她盯着天花板上泛黄的石膏线,数到第七道裂纹时,突然听见胸腔里有根弦“嘣“地绷断了。

母亲是在凌晨三点咽气的。护工说老人睡前还对着床头柜上的全家福笑,相册里夹着去年秋天她和赵国明带母亲去共青森林公园拍的照片,三人站在红枫树下,母亲鬓角的白发被阳光照成半透明的银线。而现在,那页纸角卷曲的照片正躺在她帆布包里,和养老院开的死亡证明挨着,像块浸了冰的铁片。

她知道赵国明在赶来的路上。刚才通话时,他特意放轻了呼吸,却还是能听见背景里地铁报站的电子音——他肯定是从公司直接冲去了虹桥火车站,连外套都没顾上穿。这个总把“慢慢来“挂在嘴边的男人,只有在她出事时才会露出这般慌乱的棱角。

但有些事必须独自面对。林小羽摸了摸牛仔裤口袋里皱巴巴的纸条,那是护工偷偷塞给她的:“阿姨走前留了张字条,夹在《读者》里。“字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是母亲用左手写的——自从半年前中风后,她就惯用左手了:“小羽,别怪国明,是妈妈对不起你们。周明辉的事,妈没力气查了……“后面跟着一长串墨迹晕开的句号,像串没哭完的泪。

她知道“周明辉“指的是什么。上周去养老院时,母亲突然抓住她的手,指甲缝里还卡着没洗干净的蓝墨水——那是她偷偷翻查父亲当年车祸档案时染上的。二十年前的暴雨夜,父亲的出租车突然失控撞向桥墩,保险公司的人说疲劳驾驶,可母亲总盯着新闻里一闪而过的卡车车牌,说那是周家运输公司的车。

周明辉。这个名字在母亲的病历本上出现过三次,每次都是在她犯病时反复念叨的胡话里。林小羽捏紧纸条,指甲掐进掌心。现在母亲用剃须刀割破了手腕,血流在养老院的白床单上,像朵开败的月季。

暮色渐浓时,她走进陕西南路上的旧物店。铁门半开着,门楣上“永鑫商行“的铜匾被雨水淋得发暗,门框里飘出霉味混着檀香的气息。柜台后坐着个戴老式墨镜的男人,手指在算盘上敲出嗒嗒的节奏,像在数着光阴的碎片。

“买什么?“男人的声音像块浸了水的棉絮。

林小羽喉咙发紧,盯着玻璃柜里陈列的旧怀表和银元,突然发现最下层摆着个用气泡膜裹着的扁平物件。“我……“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想买把能防身的……东西。“

男人的手指停在算盘上,墨镜后的阴影转了转:“小姑娘,现在都兴这个。“他掀开气泡膜,露出一把哑光黑色的手枪,枪身表面有细密的层叠纹路,握把处还留着未打磨的毛边,像是3D打印机刚吐出来的半成品,“轻便,过安检不容易扫出来,扳机是树脂的,声儿小。“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冰凉的手,想起赵国明总说“交给我来处理“时的温柔眼神。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她盯着那把没有金属光泽的枪,突然觉得它像个荒诞的玩具——却又比真枪更让人心惊,因为每个棱角都透着工业化的冷感。

“能打吗?“她听见自己问。

男人从柜台下摸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发透明子弹:“水凝胶弹,近距离能穿三层牛皮纸。“他敲了敲枪身,打印纹路在灯光下泛着颗粒感,“二百块,比真铁便宜,还不用怕走火。“

她摸出钱包,里面躺着三张皱巴巴的百元钞,是赵国明上周硬塞给她的“给伯母买营养品的钱“。纸币上还带着他身上的体温,此刻却被冷汗浸得发潮。当塑料的重量落进掌心时,她突然听见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有人喊“小羽“的声音——那是赵国明独有的,带着点喘息的尾音。

怀表在玻璃柜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像倒计时的秒针。林小羽迅速把枪塞进帆布包,拉链拉到一半时,店门“哐当“被推开,穿灰色风衣的男人站在暮色里,头发被春雨打湿,贴在额角。他的目光扫过她攥紧包带的手,落在柜台上的气泡膜上,喉结动了动,轻声说:“我在弄堂口看见你的伞了。“

旧物店的灯泡突然闪了两下,在两人之间投下晃动的阴影。林小羽望着赵国明胸前沾着的地铁人群的气味,突然觉得手里的枪轻得像片羽毛,却又比真枪更沉甸甸——因为每个打印层里都藏着她不敢说出口的恨意。母亲字条上的“周明辉的事“在眼前晃成一片,而他正慢慢走近,伸手替她拂开落在肩上的雨丝,指尖碰到她发梢时,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

“回家吧,“他说,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伯母的事,我们慢慢来。“

帆布包里的塑料枪硌着她的肋骨,没有金属的凉意,却有股淡淡的油墨味。远处传来弄堂里收衣服的竹竿碰撞声,某个窗口飘出红烧肉的香味,混着雨水的潮湿。她望着赵国明眼中倒映的自己,突然发现他风衣口袋里露出半截车票,是下午三点虹桥到上海站的高铁票——原来他算准了时间,一路跑着找来的。

“好。“她听见自己说,手指慢慢松开包带。枪身的打印纹路摩擦着掌心,像道未愈合的伤口。赵国明的手掌覆上来时,她突然想起父亲车祸后,母亲总在深夜用3D打印机打印父亲生前喜欢的小物件,机器运作的嗡鸣声响了整宿,最后只留下一堆Failed的塑料残骸。而现在,这把同样Failed的3D手枪,正躺在她包里,像个永远打不响的复仇誓言。

旧物店的铁门在身后吱呀关上,算盘珠子的嗒嗒声渐渐远去,只剩下他的脚步声,和记忆里母亲临终前病历本上的心跳监护仪,渐渐重叠成同一种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