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女(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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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王府------

初秋的风裹挟着落叶掠过王府的朱漆大门,顾清鸢抬手拂去落在肩头的一抹白絮,玄色锦袍上金线刺绣的云纹在夕阳下泛着暗芒。她刚踏进前院,白一便从回廊阴影处疾步迎来,鸦青色衣袍几乎与暮色融为一体。

“殿下。”白一躬身行礼,声音压得极低,“六殿下到了,在书房等您。”

顾清鸢指尖在玉佩上轻轻一叩:“本王知道了。”她抬步时瞥见白一袖口沾着几点朱砂,像是匆忙间蹭到的印泥。

穿过三重垂花门,沿途侍从们纷纷跪伏行礼。西府海棠开得正盛,花瓣飘落在青石板上,被顾清鸢的鹿皮靴碾出淡粉汁液。书房窗棂透出暖黄烛光,隐约可见一个窈窕身影正歪在她的紫檀木圈椅上。

顾清鸢踏入书房,顾清瑞正背对着门口,纤细的手指抚过案几上的玉玺,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静静的看着手里的玉玺,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玉玺是轩宁帝赐予顾清鸢的亲王印信,平日里连白一都不敢轻易触碰。

“三姐!”顾清瑞闻声转身,脸上绽开甜美的笑容。她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亲昵地挽住顾清鸢的手臂,“你可算回来了,我等得都快睡着了。”

顾清鸢的目光在玉玺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笑着点了点妹妹的额头:“你这丫头,离京半年连封信都不寄,现在倒知道撒娇了。”

顾清瑞吐了吐舌尖:“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她拽着顾清鸢的袖子晃了晃,腕间翡翠镯子撞在鎏金袖扣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下次一定跟三姐说,我保证。”

顾清鸢顺势握住妹妹的手腕,触手冰凉。她目光扫过书案——砚台里新墨未干,镇纸挪了位置,那本《贞观政要》的书角竟折了一页,清瑞素来不碰这些...

顾清鸢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你呀。”

她语气宠溺,却不动声色地引着妹妹远离了书案。

“殿下。“白一捧着黑漆茶盘悄然而入,天青釉茶盏中碧色茶汤映着窗外的晚照。他低眉顺目地将茶盏分别置于主客位,退下时衣袂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顾清鸢垂眸看着碧绿茶汤注入杯中,水面浮起的白雾模糊了她紧绷的下颌线。

顾清瑞迫不及待地捧起茶盏,氤氲水汽模糊了她姣好的面容。“好香。“她眯起眼睛,像只餍足的猫儿,她抿茶的动作优雅标准,与五年前那个牛饮解渴的小丫头判若两人“还是三姐的茶好,我在外面总想着这的茶。”说话时唇角沾了片茶叶,被她用绢帕拭去时在唇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你要是喜欢,走的时候让白一给你拿一点。”顾清鸢用茶盖轻刮盏沿,吹开浮沫,放下了茶杯。

顾清瑞突然倾身过来,发间步摇的流苏扫过茶盏:“不用啦,我还是喜欢来三姐这蹭茶。”她笑起来眼尾弯成月牙,可瞳孔却黑得不见底,“就像小时候那样。”

她笑眯眯的给顾清鸢拿了一堆东西:“对了三姐,我跟你说,我这次游历可有意思了,江南的丝绸、岭南的荔枝,还有……”

顾清瑞拉着她滔滔不绝的讲着这几年在外面游历的经历。

顾清鸢笑着听她说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茶盏上的冰裂纹,茶汤映出她微微蹙起的眉峰,像远山蒙了层薄雾。

等她讲完后顾清鸢才轻轻开口:“有去看过大姐吗?”

顾清瑞正把玩着手里的戒指,闻言顿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如常:“还没有。”她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还没来得及,刚回来就直接来三姐这了。”

顾清鸢看了她一会,才开口:“有时间,去看看她。”她伸手将烛台往远处推了推,火光重新稳定下来,照亮顾清瑞骤然绷紧的下颌线。

“没什么可看的。”顾清瑞突然站起来,腰间禁步的玉环撞得叮当作响。她走到多宝阁前,背对着顾清鸢摆弄着她窗边的绿植:“我跟大姐也不熟,我只在乎三姐你。“

顾清鸢望着妹妹单薄的背影:“大姐她...”顾清鸢刚开口,就被顾清瑞打断。

“随她!”顾清瑞突然转身,袖口带倒了多宝阁上一尊白玉观音。雕像落在地毯上发出闷响,菩萨慈悲的面容恰好朝上。她看也不看,踩着裙角快步走回茶案前,“我就是好奇,她为什么突然谋反?”

顾清鸢弯腰拾起玉观音,指腹抚过菩萨眉心一点朱砂:“我亦不知。”她将观音放回高处。

顾清瑞撇撇嘴,目光飘向书房东墙那幅《雪夜访戴图》。

五年前她离京时,这幅画就挂在那里:“这里和五年前一模一样。”她突然笑起来,眼角那颗新添的泪痣在烛光下像滴未落的泪,“三姐怎么一点新意也没有。”

案上烛花突然爆开,溅了几点火星在顾清鸢袖口。她轻轻拂去,看着锦缎上烧出的细小孔洞。“没什么可改动的,“她抬头望向多宝阁最高处那个空着的锦盒——原本该放着父亲赐的九龙玉佩,“这样就挺好。”

顾清瑞的指尖轻轻拨弄着一盆文竹的叶片,青翠的叶尖在她指腹下微微颤动。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纱,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影子。“你那个侍君种的?还挺手巧。”

顾清鸢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窗台前那几盆绿植排得错落有致,青瓷盆沿上一丝水痕也没有。

竹文轩总是记得在清晨用软布拭去多余的水渍。她眼前浮现出那个清瘦身影蹲在晨光里修剪枝叶的模样,他月白色的衣摆总会沾上泥土,却从不在意,就像春日的暖阳,总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

“嗯。”顾清鸢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这是竹文轩去年亲手烧制的天青釉。

顾清瑞突然凑近,带着桂花香的气息扑在顾清鸢耳畔:“看来是恩爱啊。”她眨了眨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不过这么长时间了,府上就一个,”她的指尖绕着顾清鸢的衣带打转:“三姐不寂寞啊?”

顾清鸢轻敲了下妹妹的额头:“还说我呢,”她故意板起脸,却掩不住眼角的笑意,“你什么时候纳一个?”话音未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

母皇对清瑞向来冷淡。记得清瑞及笄那年,礼部按例递上侍君候选名册时,清瑞不愿选,母皇也就只朱批了“再议”二字,此后便再无人过问。

顾清瑞揉着额头,忽然低头笑了笑。她腕间红绳上串着的铜钱轻轻晃动,在案几上投下小小的倒影。“再说吧。”铜钱突然停住“不过,可能快了。”

“什么情况?”顾清鸢手中的茶盏与托盘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倾身向前,忽然注意到妹妹耳后泛起薄红,“快说说。”

窗外的蝉鸣突然喧嚣起来。顾清瑞揪着衣带上绣的缠枝莲,线头被扯出细细一缕:“哎呀,还没定呢。”她声音突然低下去,像是浸了蜜:“只是觉得...看到他,心里总是暖暖的。”

顾清鸢敏锐地捕捉到妹妹说这话时,左手无意识地抚过腰间挂着的一个香囊——那绝不是宫中绣娘的手艺,针脚略显凌乱,却用金线精心绣着一对交颈鸳鸯。

“是江南遇到的人?”顾清鸢轻声问,指尖点了点那个香囊。

顾清瑞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按住香囊,却又忍不住露出甜蜜的笑纹。她刚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白一低沉的嗓音:“殿下,酉时三刻了。”

顾清鸢这才发现暮色已深,烛台上积了厚厚一层烛泪。她看着妹妹骤然黯淡的眼神,忽然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夜,清瑞也是这样眼神亮晶晶地跟她描述宫外看到的杂耍,转眼就被母皇一句“不成体统”喝断了所有欢喜。

“留下用晚膳吧。”她伸手拂去妹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让厨房做你爱吃的蟹粉狮子头。”

顾清瑞眼睛倏地亮起来:“好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