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大婚（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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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玉兰苑的灯就亮了起来。

“小姐，该起了。“春兰撩开帐幔，声音压得极低，“相爷特意吩咐，今日的婚事要赶在吉时前完成。“

顾轻尘睁开眼，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她摸了摸枕下的半块玉珏，冰凉的触感让她彻底清醒。

梳妆的婆子们鱼贯而入，铜盆里的热水蒸腾起白雾。顾轻尘浸泡在洒满花瓣的浴桶中。

顾轻尘掬起一捧水，看着水中倒影的眉眼。相府十七年，今日真的要离开了嘛？

深吸一口气：“更衣。“

大红的嫁衣足有七层，每一层都绣着金线暗纹。梳头嬷嬷的手很稳，嘴里念着吉祥话，眼睛却不住地往窗外瞟。

“小姐别动。“春兰捧着凤冠的手在发抖，“这冠子沉，奴婢得仔细些。“

顾轻尘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胭脂掩盖了苍白的脸色，珠翠压住了眉间的倦意。这副模样，倒真像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

顾府正堂，顾致远夫妇端坐其中。顾致远着绛紫官服衬得眉目肃冷，相夫人金氏，一身正红缂丝鸾鸟纹广袖礼服，金线绣制的百鸟朝凤图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她发间的九凤衔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每一颗东珠都圆润如满月，衬得她端庄华贵。

“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命，谨守妇道，敬顺长辈，端谨持重，不可辱没祖宗。“

顾轻尘敬茶，顾致远放红绸于盘中。

“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宫事，往之汝家，必敬必戒，四德三从，尔其敬之”相夫人说着卸下手腕的翡翠镯子戴在顾轻尘手上。

家主和主母喝过茶，全了礼。

“吉时到——起轿！”

那日宫嬷嬷才告诉她，太后已赐那位陈公子的表妹为摄政王侧妃。婚前顾镶翎微服私访时就说了：“大婚那日，刘氏跟你一同进门。刘氏是世家大族，虽为侧妃，可你莫招惹她。本宫希望你们二人过门后，能相处和睦”

因两顶轿子出嫁，为不耽误吉时，摄政王不上门迎亲，吉时到了两家抬轿出发便是。

琅城两条主街，今日可热闹，摄政王娶二妃，一位是左相之女，一位是士大族刘氏之女。

两家的嫁妆铺满街，全琅城的百姓都出来看热闹。

“这摄政王可威风，一下娶两妃，这排场才配的上亲王之礼嘛！”

随着送亲队伍走远，喜乐声淹没在百姓的议论里。

“最新赔率！王妃先的涨到一赔五了！”

原来是百姓觉得热闹，有人来句：“都说摄政王克妻，如今一下娶两，总不能都克了去吧！”

“所谓克妻，自然是妻，不算妾。”

“这话就不对，妻妾本就一体，怎么还分开来算！”

“不对，妻就是妻，妾就是妾，我看呀，这位王妃才是可怜人，注定要成人之美了！”

“那可未必，说不定是王爷为了保王妃，特意娶妾抵灾呢！”

“听闻这位王妃身体不好呢，这不明摆着要被克嘛！”

……

到底是克妻还是克妾，一时间大家争的激烈，赌坊的管事看大家这么上心，便乘机开了赌注：克王妃，克侧妃，一起克但凡有想法的都可以开注。一时间好不热闹。

坊间的热闹顾轻尘不知道，此刻她正在轿中，拿出袖中的香囊。一路上这香囊很轻，却硌得她心口发疼，这是昨日夜里孙大娘给她的。

“小姐...“老妇人颤抖着递来一个绣着凌霄花的香囊，“老奴没什么能给的...这里面的东西，小姐一定要收好，万万不可丢。”

想起以后再见孙大娘就难，轻尘多日来平静的心情终是有了波动，也不知道顾家会不会善待她们。姨娘应该知道她出嫁了吧，她是不舍还是开心呢？她一定无动于衷，这些年，顾轻尘很少见她情绪变化。大约是受她的影响，顾轻尘也很少有情绪波动。孙大娘常说，她们两不是母女胜似母女，孙大娘是在责怪姨娘对她不管不问。

思绪收回，顾轻尘打开香囊，里面竟是半块玉珏，拿在手里仔细观摩，顾轻尘总觉得哪里见过。

突然想起什么，她从外袍里的腰间拿出一个香囊，打开。两块玉珏合上，严丝无缝。

顾轻尘震惊，这是一块玉珏的两半。天下竟有这等巧合？宫嬷嬷说，她像一位故人，难道……这是姨娘让孙大娘给她的？姨娘会是宫嬷嬷的故人吗？

如果说刚刚的思绪波动是因为思念，这回的波动着实震惊。

顾轻尘从未想过，姨娘与顾府以外的其他人有交集。

“落轿——”

“吉时吉晨新妇到，新郎官快来迎新妇吧，良辰美景，夫妇双全！”新娘说着吉利话，随即轿帘被掀开。

轿帘掀起的瞬间，顾轻尘终于看清了那个传说中的煞星。

摄政王慕无尘着玄色喜服衬得他眉目如刀，传闻中克死两任王妃的男人，此刻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摄政王府的正门漆得血红。顾轻尘迈过火盆时，听见礼官高声唱和：“新人入门，百无禁忌——“

喜堂上，是太祖皇帝和太妃的牌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慕无尘一左一右，三位新人一起拜堂。

喜堂上都是感叹声，“摄政王好福气，一下子两位美人在怀……”

喜乐正酣时，府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宾客的喧闹声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众人慌忙跪伏在地，顾轻尘的指尖微微一颤，红盖头下的视线被遮挡，却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威压逼近。

“皇叔大喜之日，朕岂能缺席？”年轻的皇帝声音清朗，带着几分笑意，似乎真的为皇叔娶妻高兴。

慕无尘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陛下亲临，臣受宠若惊。”

皇帝轻笑一声，抬手虚扶：“皇叔不必多礼。今日是皇叔大喜之日，朕特来讨杯喜酒。”

一旁的皇后顾镶翎缓步上前，凤眸微垂，声音如睦春风：“本宫奉太皇太后委托，来给两位婶婶添妆了。”不知是顾轻尘的错觉吧，婶婶二字咬的极轻。想到总是高高在上的顾镶翎以后见面要叫她一声‘皇婶’顾轻尘突然觉得心情不错。

她抬手示意，身后的两个宫女各捧上一只锦盒，两只赤金嵌宝石的龙凤镯，“愿二位婶婶日后与王爷百年好合，夫妻和睦，妻妾相亲。”

顾轻尘与刘氏同时伏地叩首，声音平静：“臣妇（妾身）谢陛下、娘娘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