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天时怼兮威灵怒(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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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胡话呢,”疏桐被他哭得心里一阵阵抽疼,明知他想的人不是自己,也忍不住跟着滚下泪来,“姐姐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了?”

阿墨挪得更近了,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是啊,是啊,姐姐没有说,她还是要阿墨的,”他好像安慰自己似的低语,随即又哭起来:“可是姐姐的愿望为什么不再是阿墨了呢?姐姐以前明明每年的愿望都是阿墨平安喜乐,为什么今年不一样了?在木里峡谷的时候,没有吃的,又冷,阿墨不敢睡觉,怕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再也看不见疏桐姐姐了!”

“但是姐姐来找阿墨了!”阿墨又哭又笑,眼泪滴在疏桐的腿上,那么烫,“姐姐还是疼阿墨的是吗?阿墨没有被丢下是吗?”

“是,”疏桐用袖子擦掉阿墨的眼泪,“你没有被丢下,我们阿墨这么乖,姐姐怎么舍得丢下你呢?”

阿墨脸颊通红,疏桐摸了摸他额头,发觉又烧起来了,忙将湿敷降温的帕子取下,想放到水里重新浸凉,那水已用过一阵,须得换了。

“你别走!”阿墨死命拽住疏桐的衣襟,大哭起来,“你才说不会丢下阿墨,你才说……”

“好,不走。”疏桐忙坐回来,拍着他的手安抚。

可是阿墨好像还是不放心,他挣扎着要起来,哪里挣扎得动,疏桐便挪到床头,让阿墨枕在她怀里,阿墨环着她的腰,紧紧抱住,像小孩子害怕时紧紧抱着自己母亲那样,在疏桐怀里沉沉睡去。

疏桐理顺他濡湿的长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她从来不知道,昌宁长公主在阿墨心里竟然重要到了这种地步,她以为他先前说的娶她的话只是孩子气的胡话,没想到竟是他认真考虑过的。疏桐看着怀里孩子通红的脸,睫毛上还沾着眼泪,这得是心里多没有安全感,才会哭成这样啊?

处理了些正事,原打算要出兵却终究没沉住气找过来的裴铮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只觉得心里像被蚂蚁咬了一下,不是很疼,却抓挠得厉害,牵着一根神经,时时刻刻烧灼他的理智。他一把将疏桐将拉了起来,阿墨嘤咛一声,一只手依旧抓着疏桐的衣襟没有松开。

裴铮去掰那只手。

“你做什么?”疏桐忙制止他。

“你又在做什么?”裴铮反问,血冲上了脸颊,他气呼呼瞪着她。

“我在照顾病人。”疏桐声音里透着请不要无理取闹的意思。

“需要这么照顾?”裴铮指着阿墨依旧拽住不放的手,觉得牵着理智的那根神经就快被烧断了。

疏桐想说关你什么事,没好意思,裴铮等了一会,见她竟然不说话了,摇摇欲坠的神经果断地断了,火焰呼啦一下弥散开来,将理智烧得涓滴不剩,他似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气急败坏甩开她,自己走了。

然而没过多一会儿他又回来了,一挥手割断被阿墨扯住不放的衣襟,不由分说将疏桐拎走了。

又一套铠甲塞了过来,裴铮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看着她:“换上!”

疏桐不明所以,穿上了铠甲。这身比她去木里峡谷穿的那身轻了许多,也更合身,等她穿好衣服出去,发现裴铮已经整装待发,另有一匹战马停在她面前,放眼望去,仿佛数千人的队伍都在等她一个人。

疏桐更加困惑了,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只好上了马,跟在裴铮身后出发了。

出了城,这几千人迅速变换了阵型,几个疏桐见过,但叫不上名字的将领各自带人陆续走远了,裴铮在原地望了他们一会,才终于转头找到了疏桐。

他冷着脸,从靴筒里抽出一柄小巧的匕首别在疏桐腰间,上下打量她一番,声音沉沉地说:“跟紧我。”

当奔跑的战马撞在一起,大地震颤,喊杀声震耳欲聋时,疏桐才后知后觉自己这是上了战场。

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正面战场。

关于古代战争,疏桐只有古诗中寥寥几笔的认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是以,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没有刀剑,也没有长矛,就是有她也不会用,她只有怀里裴铮刚给她的小匕首。她下意识握住刀柄,匕首能干什么呢?杀人吗?那可是犯法的……

黑袍玄枪呼啸而过,裴铮枪锋一震,荡开一柄劈向疏桐的大刀,顺便送刀的主人见了阎王。疏桐一个激灵,抽出了匕首。

“跟紧我!”裴铮又说了一遍。

疏桐很紧张,她一边观察裴铮一边留心四周,好在裴铮杀伤力实在太大,暂时没人能闯进他长枪笼罩的范围,地上好多不知死活的躯体,她胯下的马显然比她有见识,见主人这么怂,便很灵活地自己腾挪。

嗤得一声轻响,一声嘶鸣,疏桐被掀下了马背,摔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擦破了手掌。马蹄就要落下来,她及时往旁边一滚躲了过去,却滚进了一滩血泊,蹭了半身又是土又是血。

仿佛是被血腥味刺激了,又仿佛是刚才躲过死神令疏桐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她发觉自己不再紧张了,所有的情绪都被压进了深处沉进黑暗,所有感官也都被封闭了,她整个人此刻好像变得和周围的空气一样寒冷。

她反握匕首,贴着裴铮的马冲进对面的人群中,匕首的刃正好够隐藏在她小臂内侧,她不再听,不再想,不再辨别,不管身后,将所有行动都交给了本能,所过之处只听一片惨叫,她身量比普通士兵纤细,伏下身刚好可以从他们的缝隙中灵巧穿梭,匕首只能在人或马身上留下小伤口,并不能致命,却能制造混乱。

每当丁零人想抓住她,或者几个人胡乱砍她时,她就飞快地窜回裴铮身边。

当滚烫的鲜血溅在她脸上时,她感觉到心里升起一阵残忍的快意。

裴铮一边战斗一边观察她,见她一开始还面有惧色,摔下马后本想将她拉倒自己马上,谁知她竟突然神色一变,一抹脸上沾到的血污,抓紧匕首,一往无前地朝敌人冲了过去。

裴铮心下大急,他一时冲动将她带了出来,未曾料想过后果,此时后悔不迭。

但她就跟一尾游鱼似的钻进钻出,裴铮不明白,即便是他亲自训练过的兵也未必就能这么身手敏捷悍不畏死,她一个高门贵女是如何做到的?

疏桐自己也不明白,她现在处在一种十分奇异的状态里,脑子异常兴奋活跃,血液逆流一般,只觉得四肢仿佛迸发出无穷的活力,整个人轻飘飘的。

一柄刀自斜里劈来,疏桐几乎不假思索以毫厘之差躲过,她抓住那只握刀的手,另一只手匕首一挥,那握刀的手手腕处鲜血横流,当即松开了刀柄。

疏桐在刀落地之前接住了,拿在手里挥了几下,像是觉得不太顺手,就丢了,不知哪里一鞭子抽来,正抽在她后背,她向前一扑,落地时滚了两圈,摸到一只羽箭,一手箭,一手刀,仿佛无知无觉似的又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