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丹炉煮雪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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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卷着丹砂气息漫过飞檐时，顾清凰正趴在司星台的琉璃瓦上啃石榴。朱红汁液顺着指缝滴落，在国师萧景明雪白的道袍上晕开点点猩红。她眯眼看着下方丹室，十二名道童正用金秤称量水银，紫铜炉里飘出的青烟凝成凤鸟形状。
“凤凰涅槃要七斤硫磺八两泪！“她突然翻身滚落屋檐，惊得道童打翻玉杵。萧景明广袖轻扬接住下坠的身影，却被扯散了束发银冠。三千青丝垂落瞬间，顾清凰已将石榴籽吐进他衣领。
“仙君的锁骨能盛露水呢。“她醉眼朦胧地攀上对方脖颈，指尖掠过喉结时悄悄勾走鹤纹玉佩。萧景明身形微僵，檀香混着冰片的气息笼住两人，“公主醉了。“
“本宫没醉！“顾清凰踉跄着撞向炼丹炉，炉盖掀翻的刹那，数十颗殷红丹药滚落。她顺势扑在丹丸堆里打滚，暗红裙裾与药丸融为一体，“凤凰蛋！本宫要孵小凤凰！“
道童们慌忙捡拾丹药，却无人注意她袖中滑出的瓷瓶。昨夜从太医院顺来的空青石粉混入丹药，遇热即化的特性最适合偷梁换柱。当萧景明捏诀定住她手腕时，绝嗣丹已被替换大半。
“此丹凶险，公主莫要玩笑。“他指尖凝着寒霜，却见疯公主突然咬破唇瓣，蘸血在他掌心画符，“朱雀泣血，仙君今夜有桃花劫哦～“
忽然有宫人惊呼传来，两人转头望见昭明帝的龙辇停在月洞门外。顾清凰趁机将最后三颗真丹塞进道童的乾坤袋——那孩子后颈有块蝶形胎记，正是青鸾卫名册记载的浣衣局细作。
暮色染红云纹窗纱时，顾清凰抱着酒坛蹲在御花园假山后。秋月展开刚截获的密信，声音发颤：“各国进献的美人已服下绝嗣丹，但丽贵妃的安胎药...“
“凤凰不喝苦水！“顾清凰突然将酒泼向池塘，锦鲤争食的涟漪中，藏着丽贵妃贴身宫女的身影。她跌坐在地哼起童谣：“金丝笼里画眉鸟，吃了蛊虫唱哀调～“
秋月霎时明了。三日前安插进玉芙宫的小宫女，此刻该把真正的绝嗣丹混入丽贵妃的雪山参中了。那些掺了空青石粉的丹药经火淬炼，会变成滋养体虚的补药，而道童乾坤袋里的真丹...
“仙君炼的糖豆真甜！“顾清凰蹦跳着抢过巡逻侍卫的佩剑，斩落满树桂花。当萧景明闻讯赶来，只见她头顶桂冠、身披霞帔，正用剑尖挑着香囊逗弄波斯使臣的猫。
“喵～“雪狮猫扑向香囊瞬间，藏在流苏里的最后两颗绝嗣丹滚入草丛。使臣慌忙作揖时，顾清凰已揪住萧景明的云纹绦带，将桂花塞进他衣襟：“本宫与仙君百年好合呀～“
月色渐浓，秋月清点着暗桩们送回的消息。东宫新纳的侧妃呕吐不止，陈昭容的月事带沾着丹砂，而丽贵妃宫里请了三次太医——青鸾卫的雏形正随着药效悄然扎根。
五更天的更鼓敲到第三响，顾清凰赤脚溜进太医院。药柜第三格暗格里，昨夜偷换的绝嗣丹配方静静躺着。她蘸着蜂蜜在羊皮纸上改写两味药材：马钱子换成益母草，鹤顶红改为当归粉。
“老鼠偷油咯～“她突然掀翻烛台，火苗窜上帐幔。当值守太医冲进来时，她正把配方纸卷成筒状吹火玩。混乱中，真正的配方飘进煎药炉，而篡改过的版本“恰好“被扑救的医女踩住。
晨光熹微时，萧景明在灰烬中拾起残页，眉心微蹙：“何人篡改剂量？“
“凤凰衔来的仙方呀！“顾清凰从梁上倒垂而下，发间还插着昨夜桂花。她突然伸手探入他袖袋，摸出块温润白玉：“用这个换仙君的锁魂铃可好？“
萧景明正要掐诀，却见她对着白玉哈气，雾面显出血丝纹路——这分明是帝后合葬棺上的镇魂玉！分神刹那，顾清凰已咬破指尖在铃铛画符，清脆的铃音惊起满院乌鸦。
“公主从何处...“
“冷宫井底的蚌精姐姐送的。“她蹦跳着将铃铛系在猫颈上，“她说仙君怕黑，夜里总对着星盘哭呢～“
望着雪狮猫窜上宫墙，萧景明广袖中的星轨盘突然震颤。西北天狼星泛出血光，正应了昨夜卦象——而始作俑者正用朱砂在宫墙画连环画，第一幅便是道士炼丹炸炉。
当秋月捧着密报赶来时，顾清凰已在金銮殿屋脊晒了三时辰太阳。瓦片下传来朝臣争吵，户部尚书正痛斥炼丹耗资巨大。
“凤凰要撒钱！“她突然扬手抛下大把金叶子，百官争抢的丑态惊飞檐角脊兽。漫天金雨里，她瞥见拓跋烈的使臣摸着扳指冷笑——那墨玉指环内侧的反光，分明是西羌王室徽记。
秋月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掌心渗出冷汗。使臣的随从正与钦天监官员耳语，而那人昨日才从萧景明丹室出来。
“好玩！“顾清凰突然翻身坠下屋檐，精准砸碎使臣的翡翠冠。在侍卫冲上来前，她已将扯落的冠冕抛向拓跋烈使团：“草原雄鹰戴花冠～“
使臣暴怒拔刀瞬间，萧景明的定身咒已至。顾清凰歪在国师怀里，指尖悄悄挑开使臣衣襟，露出锁骨处的狼头刺青——果然是西羌死士！
“凤凰看到狼吃月亮啦～“她哼着童谣蹦开，裙摆扫过丹墀时，粘走了使臣掉落的密信。秋月接过沾满口水的信笺，发现盖着司天监的朱雀纹火漆。
暮色染红宫墙时，顾清凰蹲在冷宫老槐树上啃烧鸡。秋月清点着今日收获：绝嗣丹流向图、西羌密信抄本、还有从使臣那顺来的漠北布防图。
“凤凰拉肚子～“她突然将鸡骨头砸向墙角。小太监吓得打翻食盒，荷叶包里滚出萧景明的星盘钥匙。秋月终于明白，白天的闹剧皆为这把能打开星象密档的铜匙。
当更夫走过三巡，顾清凰摸进司天监藏书阁。星盘转动声里，她对着《紫微斗数》打喷嚏，花粉纷扬中显出一行隐形字迹：“荧惑入南斗，凰星陨于癸卯。“
正要细看，门外突然传来萧景明的脚步声。她吞下密档图纸，翻身藏进装星沙的陶瓮。道童添香时，她趁机将绝嗣丹粉末混入龙涎香——今夜祭天典礼的香火，注定要烧毁某些人的美梦。
五更天的钟声响彻皇城时，顾清凰在冷宫墙根撒尿和泥。秋月望着那坨捏成丹炉形状的泥巴，发现里面嵌着半片玉玺碎屑。朝阳升起时，泥巴干裂脱落，露出里面用血写的字：待到凤栖梧桐日，金鳞岂岂是池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