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疤痕(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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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亚金融大厦27层的空中花园正在举办迎新酒会。我握着香槟杯站在景观玻璃前,三十八楼的高度让城市灯火变成流动的星河。西装革履的新人们聚成若干小团体,笑声中夹杂着英文术语,像某种加密的社交货币。

“实习生要懂得观察。“赵婕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红酒在高脚杯里漾出暗红波纹,“那个穿阿玛尼的是风控总监的侄子,戴百达翡丽的姑娘父亲在银监会。“

我顺着她的示意望去,突然注意到她今天换了香水。苦橙前调裹着雪松尾韵,完美中和了她身上凌厉的气质。这让我想起大三那年校庆,她穿着借来的礼服主持晚会时,也是这样若有似无的香气。

“为什么帮我?“我终于问出盘旋多日的疑问。三天前收到录用邮件时,人力总监特意提到“赵经理力荐“。

她转身时耳坠划过冷光:“记得大二宏观经济学补考吗?你在考场门口塞给我的重点...“尾音隐没在碰杯声里,我愣在原地。那个雨天的画面突然清晰——她抱着淋湿的教材站在走廊,我把连夜整理的笔记拍在她怀里,转身冲进雨幕。

夜风穿过观景台,她耳后碎发拂过那道淡疤。我下意识地伸手,却在触及时被她擒住手腕。金属表带硌得生疼,她眼底有某种情绪在崩塌:“这道疤教会我两件事:永远做好对冲预案,以及...“她突然松开手,“别碰上司的私人领域。“

酒会音乐适时切换到爵士乐,萨克斯风呜咽着吞没了未尽的话语。我看着她走向人群,高跟鞋在地面敲出莫尔斯电码般的节奏。行政秘书Lily凑过来八卦:“赵姐当年可是哭着从手术室出来的,听说缝了七针都没打麻药。“

手机在裤袋震动,黄梦雪发来照片:米色围巾躺在梧桐叶铺就的飘窗上,毛线纹理里还卡着干枯的松针。她说这是那年圣诞夜在我们初遇的图书馆织完的,我盯着信息栏“对方正在输入...“反复闪烁,突然被项目组的通知打断。

“晨光机械厂尽调项目启动,方晨曦跟B组。“工作群里@我的居然是赵婕。当我看到企业法人照片时,血液瞬间凝固——那个在警局做笔录时见过的油腻面孔,正是三天前骚扰黄梦雪的男人之一。

晨光机械厂的会计室里,霉味混着打印机油墨的味道。我装作整理凭证,用手机拍下第三份阴阳合同。窗外生锈的龙门吊像具恐龙骨架,厂区围墙上“产业升级示范基地“的标语正在褪色。

“小方啊。“王总突然推门进来,金链子在领口若隐若现,“听说你是赵经理嫡系?“他递来的中华烟滤嘴朝外,这个细节让我想起父亲教过的商界暗语——倒置的香烟代表危险交易。

我接过烟别在耳后:“赵经理对贵司的转型升级很有信心。“余光瞥见他手机屏保是和某领导的合影,背景是市经信委的会议室。

当他说要带我看“核心资产“时,仓库深处的数控机床贴满封条,控制面板却闪着待机状态的幽光。

深夜回到出租屋,黄梦雪的消息堆了十七条。最后一条是语音:“我在你楼下。“推开窗,她抱着纸袋站在路灯下,围巾在夜风里飘成柔软的浪。“你上来吧,我家在三楼”

“当年你退回来的不只是围巾。“她打开泛黄的日记本,纸页间夹着两张泛黄的电影票,“平安夜那场《真爱至上》,我买了两张票。“

暖气片发出嘶鸣,我看着她手指抚过日记上的字迹:“21:15他还没来,爆米花凉了...23:50清洁工问我是不是在等人...“原来当年我在宿舍打游戏时,她在影院等到末场散场。

手机突然狂震,赵婕发来晨光机械的担保合同扫描件。当看到担保方是梦雪任职的城商行时,我猛地站起来。王总油腻的笑脸在眼前晃动,他说过“搞定那家银行的小姑娘很容易“。

“最近有没有人找你做贷款担保?“我抓住黄梦雪的肩膀。她茫然摇头时,颈间红痕从丝巾边缘露出来——是那晚被歹徒拉扯的淤伤。

我来不及向黄梦雪多做解释,心急如焚地抓起外套冲出门,只留下她满脸疑惑地呆立在原地。楼道里昏暗的灯光闪烁,我脚步匆匆,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王总的丑恶嘴脸和那些可能被篡改的担保文件。

赶到公司时,整个办公区一片死寂,只有赵婕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推开门,她正坐在办公桌前,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财务数据,眉头紧锁,疲惫尽显。

“我们得阻止这笔担保。”我气喘吁吁地说,“王总肯定有问题,梦雪可能被他算计了。”

赵婕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我已经在查了,这份担保合同漏洞百出,可城商行那边流程走得很快,背后恐怕有大人物施压。”

我们彻夜未眠,翻查着晨光机械厂的每一份资料,试图找出能阻止这场阴谋的关键证据。窗外天色渐亮,城市慢慢苏醒,而我们却陷入更深的焦虑。

第二天,我带着整理好的材料闯进城商行,找到黄梦雪的直属领导。当我把阴阳合同、虚假资产证明等文件摆在他面前时,他的脸色变得煞白。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贷,晨光机械根本没有偿还能力。”我急切地说,“必须马上停止这笔担保。”

领导犹豫片刻,拿起电话向上级汇报。等待回复的过程中,每一秒都无比漫长。挂掉电话对我说“小方啊,你先回去吧我会继续跟进这件事的”

我松了一口气,刚走出城商行大楼,就看到王总站在门口,眼神阴鸷。

“小子,听说你想坏我好事。”他恶狠狠地说,“你这点能力连我的局都看不清,你拿什么来阻止我”

我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违法的事总会败露,你逃不掉的。”

王总冷笑着掏出打火机,金属盖子弹开的声响在空旷的街道格外刺耳。他点燃的香烟滤嘴朝上,青烟在晨雾里扭曲成诡异的符号。

“你该看看这个。“他亮出手机视频——画面里赵婕正在晨光机械厂仓库,手指抚过数控机床的操作面板。当镜头拉近时,她耳垂上的珍珠耳钉在暗处泛着幽光。

我瞳孔骤缩。三天前的尽调报告里明确写着“设备长期停用“,可视频时间戳显示是昨夜十点。寒意顺着脊柱攀升,我想起昨夜赵婕说“去应付监管检查“时闪烁的眼神。

“你以为她是救世主?“王总突然扯开衬衫,胸口狰狞的刀疤像条蜈蚣,“二十年前金库劫案,她父亲替我顶罪吃了枪子儿。现在轮到她还债了。“

手机突然震动,黄梦雪发来定位共享突然中断。最后停留在城郊废弃化工厂的坐标让我的血液瞬间凝固——这正是当年劫案运钞车消失的方向。

当我冲进化工厂时,铁锈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黄梦雪被绑在生锈的反应釜上,嘴上的胶带印着晨光机械的LOGO。她拼命摇头,泪水把松针残留在围巾上的花粉冲出淡黄色痕迹。

“惊喜吗?“王总从阴影里转出,手里的猎枪管还沾着泥浆,“当年你爸追查金库案害死我妈,现在轮到你们...“

枪栓拉动的瞬间,仓库顶棚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巨响。赵婕踩着钢梁从天而降,长发在穿堂风里散成黑色瀑布。她落地时扬起的灰尘里,我看到她左手攥着个老式录音机。

“1999年12月24日16:03分。“她按下播放键,沙沙声里传来年轻男人的哀嚎:“是王德贵指使我们抢金库...他说上头有人罩着...“

王总的脸瞬间扭曲:“这录音带早就该烧了!“

“你父亲临刑前偷偷塞给我的。“赵婕解开西装袖扣,露出小臂交错的旧伤,“他说要用这个换你平安长大,可惜...“她突然甩出钢笔,精准打落王总手里的猎枪。

我们扭打在一起时,黄梦雪突然发出闷哼。她身后的反应釜开始泄漏不明液体,刺鼻气味让我想起父亲警局档案里描述的劫案现场——劫匪就是用这种腐蚀性溶剂融掉了金库门。

“带她走!“赵婕把车钥匙抛给我,转身抱住王总的腰撞向液面蔓延处。在最后的对视里,她耳后那道疤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恍如我们大四那年平安夜她替我挡酒瓶时的模样。

当我把黄梦雪推上赵婕的奔驰时,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后视镜里腾起的蘑菇云染红了半边天幕,像极了那年圣诞她织围巾时打翻的葡萄酒。

黄梦雪颤抖着从纸袋里摸出个铁盒,里面是烧焦的蓝发卡和泛黄照片——十二岁的赵婕抱着病床上的她,背后窗户映出黄母举着吊瓶的身影。

警笛声由远及近,我猛打方向盘拐进小巷。车载广播突然插播快讯:“晨光机械厂突发爆炸,疑似涉及重大金融犯罪...“雨刷器刮开倾盆而下的黑雨,我这才发现挡风玻璃上粘着片带血的珍珠母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