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来观星象（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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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人声寂静，檐角垂落最后一滴雨水。青瓦上浮动的雾气被星光穿透，银河似蛟龙舒展鳞甲，在墨色天穹蜿蜒出璀璨的纹路

“岁星已过七十八纪，我果真如那仙人所言，一去千年。”

邹灵阙喉间溢出叹息，嗓音里带着岭南地区特有的温软尾音。三百年的机关术宗师记忆正与邹家长子的血脉纠缠，如同被揉碎又重组的星图。

显然，那位仙人对自己的灵魂做了点手脚，虽说对他无害，但却让他实打实的成为了另一个人，只是如今虽说还可以用着天箕匣的一丝异能，但也看不透自己的前途究竟如何，更想不明白仙人那番话的用意。

他的眼眸星芒闪烁，院前青阶下的水洼倒映出他瘦削的身影，他此刻强忍着这幅躯体的不适和病痛，为的就是先把这功法练成。

乃是《星象意六重》，邹灵阙前世所主修之功法，他前世修为虽高至元海境，却并未有什么与人正面交锋的手段，因所修功法和技艺限制，多数以暗杀和逃跑为主。

且这《星象意六重》还是灵念一道的功法，与气修体修不同的是，主修灵念并不能增长寿命，若是修行其中神魂和神念还好，主修神识的话基本没什么攻击手段，神识强大只能增强修士的感知和持久作战能力，所以前世公孙箕最擅长隐藏自己行踪。

在这残酷的世界，光有一身战力远远不够，若不能掌握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力量，那总有战死的一天，两相交锋，总有人会不择手段，阴招出尽，所谓活着才是大道这句话倒也不假。

灵者赋灵、养灵、涵灵之道也；念，念动、念头、念想之说也。神识，神魂，神念乃发源于一的三种不同事物，但皆在灵念之修的体系内，修习不同的道，对三者侧重不同。

神，是修炼一切的根本，统纳人的一切意识，念头，灵魂。也有神本之说认为，人最初不过是游离于虚无间的一团模糊无形之物，此谓之“神”，而人一旦被赋予肉体就会有了限制。

故而所谓涵气养性，穷知道法，乐安天命，循环此间，正是成仙之道。而修炼神魂的人觉得神魂才是人的开始，修炼神念的人认为神念才是人之根本。

乃至机关一道的人认为宇宙不过一个至大的机关而已，人的一举一动皆在精确算计之中，不存在真正的自我本心。这便是道法之争，不仅存于口头，向来是残酷血腥的。

灵念之修的体系中，御道修士重视神识和神念，魂道修士重视神识和神魂，祭道重视神魂和神念。御道整体又分为六重境界：巧熟、运心、大成、造化、神功、完道。

大成境即可开宗立派，树立传承，而造化境更是一招鲜，吃遍天。至于神工，便为宗师，身负宗师之名的御道修士每个时代都屈指可数。至于完道的大宗师。纵观人族历史也不过寥寥几人。

与涵气养生，淬体锻魄境界需要日积月累，厚积薄发不同，御道六艺境界能否更高，全取决于修炼者的才情、悟性、和时间。每一个新开创的流派都需要成百上千年的积累和传承，普通人的悟性和才情光是完全吸收前人的智慧和经验都难，更别说自己开创流派。

遑论一直淫浸御道气修境界不得寸进，寿元无法增长，到最后寿尽人死也不得如愿。像公孙箕这种准御道大宗师，还能达到远海境界的属实罕见，因为大部分修士选择以气修或武修为主，御道或其他偏道为辅，如此才有宽绰的时间进行修炼。

但气修与武修同时修行是万万不能的，这两者从根本来说是冲突的，是以人族之生涯何其有限，且一旦步入气修武修任一门中，修炼另外一门的难度会成倍增加。

气修乃掌控天地灵气，以己之根骨，吐纳天地，包藏万物，涵盖道法。武修乃不惧水火侵扰，而塑金刚身，不灭不坏，掌劈江河，拳盖乾坤。

尝有气修成仙者，灵机灵韵不散，生发万物，其气闪烁。另有武修登极者，金刚真武不坏，历经万载，妖魑退避。

而所谓魂者，先天之始，人之生也，因其所以有命也；识者，自我之观，自然之观也，得之辩乎物我自然也；念者，心之所动，念之所往，御物而无形也。

即使邹灵阙前世已经足够远见，但还是未料到自己会因无法突破元海境使得机关道止步不前。

那时仇敌在前，他不得不耗尽一身底蕴强行突破，还留下来后遗症，外界闻他公孙箕从此一生修为止步，有人叹息如此天骄竟止步于此，着实可悲，也有人庆幸这等祸害早早死了才好。

但他并未自怨自艾，境界无法精进，他便一心扑到机关术上，他冒着被围剿的风险，从云梦遗迹中得到那《鲁班心经》残卷。

看到可以重塑肉身的希望，他起初欣喜若狂，但算一算需要的材料，他傻眼了，这哪里是一个元海境修士可以筹齐的，无奈他四海奔波近百年，甚至不惜涉足人族禁区，而后等待九曜连珠又耗费三十七年。

“如今重活一世，定要小心些，先别招惹什么乱七八糟的，只要一步一步来，哪怕凭借这具凡胎也可达到更高的境界。”他低头摸索着自己项间的长寿锁，那黄里透红的宝玉光洁无比，“岭沧暖玉吗，倒也是稀罕物。”

这种颜色的玉石只有神洲岭南地区特产，虽说不是什么珍贵仙材，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玉，他前世便碰巧得到一块，亲手雕成两枚玉簪，而今自己带着的这块似乎比之前的质地还好。

邹家便是做这玉石买卖的，还有着一艘商船，常年经商往来于沧水流域，父母也是每逢过年过节才会回来，算算日子中秋将至，到时候自己怎么才能尽量表现的不会引起他们怀疑。

这地还是流传着一些鬼怪之说，万一到时候家里人怀疑自己中了邪什么的，却是难办了。

邹灵阙添了几件衣服，还裹了一层毛裘，秋风袭来，仍是有些凉意，好在方才的休息让他恢复了些体力，终于可以下来走走了。

只是他敏锐的捕捉到苍天一角大放的星彩，“雨过天青云破处。”只不过是紫青的“青”，邹灵阙此刻心情明快了些，他嗅了嗅雨后的空气，院里植株的香气似乎还能安神定魄，“长是人间好颜色啊。”长天那抹星辉甚合他心意。

“翼轸分野倒是合用”他顺着梯子爬上屋顶，动作牵动尚未痊愈的筋脉，疼得倒吸凉气。《星象意六重》的起手势却在疼痛中愈发清晰：左掌按离火位，右指勾连井宿，足尖点破参商二星的气脉节点。瓦当上的貔貅浮雕泛起青光，与天穹垂落的星芒交织成网。

随着慢慢感受到一丝丝星象之意，邹灵阙的神念一片清凉，身体越发暖和起来。此刻的经脉已经缓缓开始运转，只是还不能吐纳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