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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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分明的大殿内,月影站在殿中,付清峰坐在上首。他看着潇其蒽带着众人愤然前来面露诧异,脸色极为难看,厉声喝道:“其蒽,你这是作甚?”

潇其蒽上前抱拳一礼,满脸悲愤,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善料,他此生只能做一个不孝之人。

“师父!今日徒儿再不能助长宗门歪风邪气,忠孝难两全,徒儿也不能看着您一错再错。”

付清峰几乎是铁青着脸站起来指着他骂道:“逆徒!宗门好吃好喝供养你,教你识字习武,练就一身本事,如今你联合外人是要逼迫宗门吗?”

潇其蒽惨然一笑,看着周围眼神复杂的众人,听着耳边窃窃私语之声,他的心里已经被折磨了两年,夜不能寐,日日梦见宗门师兄弟们向他来索命,问他为何不为他们报仇。他悠悠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月上初,想起那一天来,脸色惨白。

“师父,这两年我们自欺欺人,还不够吗?您曾经一直教导我为人处世正直善良,谦逊有礼,可您自己都做了什么!残害同门,掠杀无辜,如今你还绑架刘娘!”

月上初几乎一瞬间想要上前质问,下一瞬被顾怀之牢牢抓住了手腕。她不解得看着他,他的眸光里有晦暗不明的神色,转眼看向大殿上那个身影单薄,孤身质问亲传师父的人。

“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才是勾结外人残害同门的逆徒,我这就就地正法以正视听!”说着,付清峰已提剑上前直冲着潇其蒽的面门刺去,只见后者闭着眼,一副赴死模样,权当这条命还了这养育之恩。

不料,只听得大殿里一声清脆的兵刃断裂之声,众人才发现,月上初不知何时已出手,将付清峰的佩剑砍成了两段。

“这不可能!”付清峰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大叫道。

月上初眼眸森冷,开口道:“怎么?付宗主引以为傲的宗门秘技居然如此不堪一击,受不得这打击吗?”

付清峰猛然抬起头,恨恨地看着她。自从遇上她,事情就没有顺利过。唯一的爱徒被勾了魂,背叛宗门,几个长老也是总为她说话,不然,她早就死了一千次一万次!

“妖女!”话毕,他已提剑上前,直奔月上初而去。后者足下轻点,飞身退出殿内,众人随着付清峰追了出去,只见她站在高耸的英灵碑前,青丝飞扬,衣诀飒飒,一柄冷若寒蝉地银双剑握在手中。忽然间狂风起,众人被吹得几乎睁不开眼,待风停,抬眸看去。月光洒在广场中间的祭祀台上,洒在她身上,洒在身后的英灵碑上,一时间,诡异的静谧之感笼罩着众人。付清峰追上来的脚步一顿,不敢靠前一步,握着残剑的手有些抖。他自认为武功比之高出许多,论内力,论功法,一宗之主,比这毛丫头可是高出不止一点。可就在方才,在大殿中,他的剑被生生砍断,仿佛将他的所有豪气与信心一并砍去,如今她偏偏站在那英魂碑前,生生阻了他的步,令他心生怯意。

苏小玲噗嗤笑出了声,对着同门师姐小声道:“他该不会是怕了吧?”静谧的广场上,这悠悠一句,飘入了众人耳里,神色各异,也钻进了付清峰的脑中,他脑子嗡的一声,大喊道:“拿剑来!”

早就侯在一旁的弟子,抽出自己的佩剑递上去,付清峰接过,对着月上初忿恨道:“玉剑宗弟子听令!我玉剑宗向来与众无争,接连几日齐长老和门主弟子纷纷遭遇横祸,如今有门中叛徒勾结外门,围剿我宗门上下,随为师杀出一条血路,还一条清明之路。”话毕,他已提剑朝月上初刺去。

此话一出,现场各掌门脸色剧变,一瞬间后,只听得厮杀之声,玉剑宗弟子们提剑朝众人杀去。林文裴一挑眉,还未有所反应就被近身的一个玉剑宗长老攻来,只听得耳边掌风呼啸,只能紧急险避,并拉开两人距离。此人实在难缠,他瞧了一眼广场中心的月上初,心中焦灼。

月上初的剑意在这两年里虽然已经练的驴火纯青,可惜无字书练就的内力已经散去,相对于付清峰几十年的浑厚内力来说,这种消耗战对她十分不利。短期内借助银双剑非比寻常的剑刃,讨得一两刻的便宜外,胜负已分。此时付清峰用内力护住剑锋,也无法抵挡一次又一次的剑刃相对,“叮”地一声,他的剑终是又断成了两节。一双如鹰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月上初,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知道,此时若停下,再战便要失去先机,想要杀她便不再可能。

林文裴一边应对玉剑宗弟子,一边朗声用内力传播开道:“诸位,莫要将所有主力耗在此处,后山断崖且有众多民众被掳,且跟我去营救。”说着踢开正举剑砍来的一名弟子,率先朝后山而去。众人见此,几个门派掌门和长老也紧跟去后山,玉剑宗弟子紧追其后。

潇其蒽看着这一场混战,眼前恍若回到那年满门被屠的场景,昔日吵闹欢笑的师兄弟们已不在。而这场不对等的对决,这一切的开端,皆因他而起。他一剑刺穿眼前之人,携剑飞身过去,挡在月上初面前,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付清峰见他已无反复只是冷笑一声,即便多来一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将所有人都斩杀。他不由分说上前虚挑一剑,潇其蒽举剑欲档,剑影一晃却朝着身后的月上初面门而去,银双剑叮得一声将其劈开,两人双双后退数步,与其拉开距离。潇其蒽不再犹豫,提剑横劈过去,付清峰嘲讽一下,没有银双剑的压制,潇其蒽的剑法在他眼里不过是小孩过家家,他的武功还是自己一把手一步步教出来的。只见他面对横劈过来的一剑不过侧身轻松躲过,潇其蒽转身的一剑被其双指挡开,随即一掌即出朝他胸口打出了八分内力。他被打的飞出广场中心,落入混战中,吐了一口鲜血晕死过去。月上初自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一剑刺过去直逼他后颈,付清峰侧身躲过顺势举剑横劈,广场上只剩下剑刃互相厮杀之声,广场下是另一番修罗。

不过百来招,胜负已定。银双剑在月光下闪着银白的光芒,月上初喘着气定定地看着眼前被刺中一剑的宗门门主,显然,后者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一瞬间的变化,就在潇其蒽拖着受伤的身躯走向顾怀之的那几步间,除了他,所有人都看见了。银双剑在她的手中,快到好像变成了两把,在月光的折射下晃了所有人的眼,直到闷哼一声,付清峰中剑跪倒在英魂碑前,鲜血染了一地。

“师父!”潇其蒽大喊一声,踉跄地跑向了他。这个结局是他应得的。

付清峰闭着眼睛,躺在潇其蒽的怀里,听着这个昔日爱徒一声声呼喊他,可他闭着眼睛无动于衷。月上初看着这一幕,皱着眉头,轻声道:“他没死呢。”

苏小铃几乎要绷不住了,扬起的嘴角死命的压住,她师父狠狠瞪了她一眼,才收敛了半分。

潇其蒽收了声,看向她,刚要说什么,只见月上初一剑朝他挥过来,一只握着短刃的手被她挥剑砍断,在空中打了转落在众人眼前。

“咦~”苏小铃嫌弃的退了一步,生怕这东西滚到她脚边来。

付清峰已经失血过多晕厥了,就在方才,他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想将潇其蒽一并击杀。都说人之将死,总有些善念留存,到底是多大的仇恨要将这昔日爱徒斩杀于此。潇其蒽呆呆地跪坐在地上,方才的一切着实令他惊愕。

“这回他真死了。”月上初说。

随着这句话,全场满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玉剑宗的余孽也很快被制服,谁也没想到付清峰竟然这么弱,月上初几乎光是耗内力吃亏外,他竟是一点便宜都没吃到,还送了命。众人像是画本子里说好的一般,齐齐上前,有人大着胆子探了探他的鼻息,点头确认道:“确实死了。”

“现在该如何?”

“我们已经通知了附近的驻军和府衙,相信很快就会过来收拾残局。”顾怀之沉声说道。

很快,朝廷派了附近的驻兵接手了玉剑宗的矿场,被囚禁的附近青年也被放了出来,可惜,因为玉剑宗的原因,两年前他们就失去了家,好在朝廷设了安置点,每个人登记入册,等待后续安置。

令头的陆将军上前与月上初行了礼,并道:“玉剑宗涉嫌通敌叛国,其已经研究出了新的冶炼术,付清峰与番邦的合作要追溯到十年前。附近的村落早就被其渗透,但是两年前,他研究出了新的冶炼术,这个消息不知被谁透露出去招了灭门惨案。”

“不是番邦吗?”月上初问道。

陆将军摇了摇头,道:“那是一伙番邦的盗匪,有人雇佣他们这么做的。只能说,付清峰轻信那人,以为能换的金银财宝,没想到对方想黑吃黑。”

闻此,在场几人都皱着眉头,这算不算是因果报应,可这代价也太惨重了一些。

“那齐长老是谁所杀?还有那个弟子。”苏小铃追问道。

“此事,哎,断崖矿山之事付清峰很是小心,但也不免几个长老知晓。齐长老一直反对私有,规劝其他人上报朝廷,尤其是救了刘娘之后,他大约知晓了两年前宗门灭门的真正原因,愧对刘娘与死去的弟子们自尽的。”

“他是自尽的?这般死法?”

几乎所有人都同苏小铃一般的想法,简直不敢置信。

陆将军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在断崖矿场找到了刘娘,她已经将事情的所有告知了我们,这件事潇其蒽也是知情者。齐长老将他所谋分别给两人留了信件,付清峰当时对他已警觉,几乎将他和刘娘囚禁在院中,他无法将事情真相告知世人。借着重启典礼,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用这桩看似杀人案件引人调查断崖一事。那个门内弟子就是察觉了这点,与其兄在清心崖探得这个秘密被付清峰所杀。”

“简直匪夷所思,就为了一个山矿?门内弟子百来人,就……”苏小铃震惊地抓着她师父的手,眼眶红的不知所措。

月上初只觉得心口闷,说不出一句话来。想起今日潇其蒽的一言一行,他承受的,是一生无法原谅的事。教导他人生,为人处事的师父,竟是个自私自利,罔顾他人性命的恶人,而在这二十来年的相处中,无形中,自己可能也是帮凶。她转身跑向玉剑宗的山门,去看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可此时,他站在残阳里,落寞地像是老了十来岁。他弯着腰,对着每一个离去的门派众人鞠躬致歉,他的身后没有了宗门,也没有了亲人,可宗门带给他的罪孽往后恐怕他一人赎,这里早就没有了他热爱的师兄弟们。她终是没有忍住,看着他的背影落了泪。想起那个月明星稀的晚上,他们合作擒了一个宵小,他持弓射箭,救了她的朋友,帮了她的忙,他英姿挺拔,意气风发,眉眼间皆是浩然正气。不过是一个转身,他们之间的命运发生了天地转变,他失去了挚爱的师兄弟们,她失去了至亲至爱,两年后的今天,他还在为那个满是血腥的晚上赎罪,她已经踏进江湖开始了新的生活。命运给予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如果可以选择,他往后的路又该往哪里走?

潇其蒽好似感受到了炙热的注视,转过身,看到了已经泪流满面的月上初,心中一紧。他的骄傲与狼狈被击得粉碎,混在一起被人踩了又踩的不堪画面全被她看见了。他握紧了拳头,不知如何面对。师父欠下的罪孽里,有一份还是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