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天涯彼岸花（九十一）（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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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残雨自枝叶滑落，在岩石上敲出断续的调子。少年握着骨刀的手紧了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刀柄缠着的鲛绡泛着幽蓝。
“那时月光正爬上神殿飞檐，她低垂着头，双手掩面，银色手链上骷髅头滑过耳际，在耳后雪白肌肤上轻轻颤动……”
少年砸了砸唇，语速越来越快，仿佛慢一秒那些血腥画面就会追上他。
原来，半年前圣女绿萝曾到此告知众位长老，圩空族遭受灭族之难。跪在神殿中心祭坛前，她痛哭失声。
十大长老之首吴长老，枯瘦手指摩挲着祭坛龟甲裂纹，安慰圣女无需担忧，先祖早已备有后路。
少年的讲述忽然停顿，岩缝里钻出的夜风掀起他破碎的裤脚，左脚后脖子上那道蜈蚣状伤疤在月光下扭动……
“你是吴长老之子？”冷侵晴忽然抬眼，凤眼扫过少年，而后落回指尖。她指尖驱兽萤幽光闪烁，恍若捏着一点星火。不知为何，锦囊中虫儿跑了大半，唯有这只她却想留下。
少年点头，声音忽地哽咽，“岛上有归定，驻岛长老子女年满十六岁，不能随父母住岛上，我才十三岁，因此与年长一岁的兄长吴劫跟随爹娘留在岛上生活。”
“吴长老告知圣女，神殿之下有密道可通往外界！然而，就在他们打开密道之际，”少年语音一顿，眼中蓦地血丝爆裂，似乎那惨状在眼前重现。他声音带恨，咬牙说道，“就在石门碾过青苔的闷响惊起林间宿鸟时，一位黑袍怪人突然出现。
那人斗篷下渗出一股腐海腥气，枯枝般的手指捏着半截人骨笛，那怪人不知用何手段袭击了众人，在场除却绿萝，统统变作鬼面人……”
“那怪人，怕不是梅若絮？”听到这里，乌程程突然捂住口鼻，惊异地望向冷侵晴。
“……”冷侵晴食指急按唇瓣，冲她点头，而后摇头，示意她莫要出声。
“锵！”这时，骨刀突然发出蜂鸣，沉醉往事的吴灾陡然惊醒，他定了定神，眯了眯已是猩红的眼，高声说道，“然而，圣女绿萝，最终亦未幸免于难，她被怪人掠走！”
“是以，”乌程程终究忍不住插嘴，“你疑心绿萝？”
洞外忽有萤火聚成漩涡……
冷侵晴将沾血的石子递给乌程程，眼角余光飞快掠过洞外。
“瞧！”乌程程接过石子，并将它再次递向吴灾眼皮下，“我可以证明她耳后伤痕为新伤。方才在山洞，”她说着，突然扯开绿萝衣领，月光水银般泻在伤痕上，
“她耳后不巧被洞壁山石剐蹭……”
骨刀破空声撕开凝滞的空气，也将乌程程话语打断，“不用废话。”少年耳后青筋如毒蛇游动，他指着冷侵晴说道，“她早已提醒过我！我若疑心未消，你以为，我会在此与你啰嗦这半日？我赶着找……”
“喀啦！”吴灾话音未完，象鼻石顶上传来鳞甲摩擦声，三条碧影闪电般窜出，蛇信几乎舔到乌程程发梢！吴灾握刀的手骤然收紧。
“哧！”电光石火间，早已察觉异相的冷侵晴指尖寒霜如雪堆积，她大喝一声，击出玄阴魄冰掌，吴灾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三条覆满青苔的巨蟒跌落下来。蛇尾扫过岩壁溅起火星，鳞片缝隙渗出墨绿黏液。
“碧鳞蛟！”吴灾扑跪在地，指尖颤抖着抚摸蛇冠朱砂，心疼大喊，“手下留情！它们是守护神殿之神兽。”
“放心！”冷侵晴淡定说道，“锦囊飞出那么多驱兽萤，魔兽魔怪一时半刻，对此地理应都避而远之。可这蛟却逆风而来，若非有人驱使，便非魔兽类，因此我掌下只用三分力，半炷香它即醒来。”
“神殿之神物缘何到此？”炎青雨眸光一转，冰封之下，蛟蛇之态看得尤为清楚，那驱兽萤在蛇瞳前聚成光幕。“这蛇不惧驱兽萤，自然非魔物。”
他袖中赤日轮泛起微光，盯着少年问道，“它，为你而来？”
林间突然卷起腥风。
“自然！”一声响亮的应答骤然撞碎藤蔓织就的帘幕，只见一道人影自密林中窜出，玄铁护腕擦过岩壁迸出火星，似箭射向他们。
“兄长！”
吴劫落地时，震碎满地残叶，也震碎吴灾满眼星光。
“吴灾！”吴劫突然掐住弟弟后颈，照他屁股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叫你回家待命你偏不听！”他喉结滚动吞下哽咽，“若非碧鳞蛟念旧，记得你气息，一路寻来，若大林子，你让我去哪里寻你？你死倒好，一了百了，只是九泉之下，爹娘如何安心？我将来又如何有面目去见他们？”
“兄长多虑了！”吴灾扯开衣襟，心口漆黑掌印如毒蛛盘踞，“我八字硬！你忘了当年鬼面人在我脚脖子上咬一口，我硬是没变……”
他话未说完，吴劫已一把掀开他左裤管，指着那齿痕，“你以为是你福大命大？吴灾，你该长大了，爹爹以毕生掌力才勉强压制住你体内傀儡毒。”
说着，他指尖按住那正渗出青雾的疤痕，叹着气，“你体内毒性并未去根，你可千万小心！”
吴劫指尖缓缓燃起幽蓝火焰，火焰映照下，青雾慢慢消融，与此同时，他眼底血丝渐显清明。
“兄长放心。你可知，他们有驱兽萤？”
吴灾指向冷侵晴时，吴劫灰暗的眸子肉眼可见地亮了。冷侵晴唇瓣一勾，不等他开口，已将锦囊递过去，“拿走，不谢！”
吴劫急忙扯开锦囊，数只萤虫被血腥气引动，嗡鸣着扑向吴灾脚脖子，伴随那灰绿色荧光裹挟着刺鼻酸臭炸开，脚脖子上厚厚疤痕之下暗紫色毒血竟如活物般扭曲沸腾，化作黑烟嘶嘶蒸腾。
“毒血在化解！”吴劫惊呼声中，萤虫尾部如点燃的蜡烛，黏液如烛泪滚滚而出，随之与毒素相噬，溃烂皮肉下青黑脉络寸寸消退。
“这驱兽萤的气味，比腐肉更呛人，却原来自有它理由！”
冷侵晴掩住口鼻禁不住后退半步，正心生感慨时，腕间忽觉灼痛。原来玉镯竟与萤光光晕共振而发烫。“玉镯与萤光有何关联？”她凝神时，忽见锦囊里残存的萤火虫已借机盘旋升腾，在碧色光华中凝成微型飓风。那星点萤火裹挟着暗紫毒瘴，如同琉璃漏斗般将致命烟雾尽数吞没。
腥风散尽，吴灾脚脖子只余浅红印记。满地萤尸蜷成焦黑颗粒，与枯叶混作一处。冷侵晴盯着仍在发烫的玉镯暗惊，这驱兽萤以毒攻毒，竟用自身秽气炼化了魔兽戾气。
“是你们救了我兄弟，大恩不言谢，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说来。”
吴劫单膝跪地，玄铁护腕上的倒刺在月光下泛着寒光。他垂首时，腰间追魂炮悄然对准冷侵晴脚踝，“只是这驱兽萤……”话音未落，他手上骨刀已架上冷侵晴咽喉，“说！驱兽萤怎会在你手里？”
“轰隆！”炎青雨的赤日神掌堪堪抵住吴劫后心，三道气劲在方寸之地炸开火星。
“举手之劳，不必挂念。”炎青雨摆摆手，朗声说道，“只是，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误会！”
“兄长，圣女在此，莫要莽撞！”吴灾急急上前拉扯吴劫，将前情捡紧要处说，三言两语刚说完，便见三条碧鳞蛟突然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