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绮月楼(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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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就是绮月楼?”孔苒伫立在十字路口,望着眼前一栋雕漆富丽的三层高楼,面带微笑。孔苒身高六尺有余,头戴幞头,身穿绛红圆领窄袖长袍,背负一个青布包裹的长长行囊,行走在路上甚是古怪。不过洛阳城中胡汉混杂,遍布奇装异服,行人对孔苒的装扮也不在意。
绮月楼位于洛阳城的安众坊,雕镂玉饰,富丽堂皇,是洛阳最大的青楼。绮月楼北依穿城而过的洛水,凭楼赏河,醉酒听曲,自是风雅。而让绮月楼真正名闻一时的,则是曼妙秀致的歌舞。绮月楼歌女二十,歌音婉转美妙,舞女近百,舞姿婀娜多彩。时人皆言若来洛阳,不到绮月楼欣赏一曲歌舞,便不算是真的到过洛阳,虽有些夸大,却也不算言过其实。孔苒自也听过传言,从偏远之地初到东都洛阳,看到什么都是新奇的,对绮月楼自然也是神往已久,忙整了整衣裳,挺身而入。
孔苒身后数丈远的墙角,闪出两个俊秀小生,二人窄衣紧服,腰悬宝剑,自然都是江湖中人。左边白衣小生相貌极为白净俊美,远远望着孔苒消失的身影,喃喃道:“绮月楼?那是什么地方?”身旁青衣小生努了努嘴道:“小姐,这个绮月楼就是一个青楼,而且还是洛阳最大的青楼。这孔苒一进洛阳城,便这般匆匆跑进青楼,真是辱没了老孔家的门楣。这种人如果做了姑爷,当真是辱没了小姐您呢。”
那白衣小生惊讶道:“青楼?都说孔家家风甚严,孔苒怎会是如此好色之徒?”青衣小生不屑道:“什么家风甚严,外人说的可难听了,我都不敢对小姐您讲,怕脏了小姐您的耳朵。尤其是这个孔苒,那双贼眼到处乱瞧,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到的洛阳才刚刚追上了他,他就进了青楼,谁知道他这一路上走来,喝了多少花酒?如此轻薄无德之徒,留在世上,白白辱没了我们张家的名声,干脆找个偏僻无人之地把他偷偷做了,也没人知道。”
白衣小生板起脸来怒斥道:“杏儿,跟你说多少次,不要叫我小姐,叫我少爷。”那杏儿扑哧一笑道:“遵命,怜少爷。可是怜少爷您实在是太漂亮了,任谁一眼都能看出您是女扮男装呢。”
原来这两个俊秀小生均是女扮男装,白衣小生是小姐,姓张,闺名小怜,青衣小生则是她的婢女杏儿。张小怜脸上一红道:“啊,真的吗?你为什么不早说啊?”杏儿又道:“怜少爷,您不要紧张啊,您看看这洛阳城里,女扮男装的还不少呢,我听说长安也是这种风气,两都的富家小姐都喜欢男扮女装出游,大家对这个也见怪不怪呢。”
张小怜点了点头道:“是啊,我听哥哥常说两都风气开放,女子常常着男装出行。”转身弹了一下杏儿额头道:“你这鬼儿精,居然敢取笑于我。少爷就是少爷,为什么还要加上我的名字,不伦不类的叫做怜少爷?从现在开始,如果遇上别人询问姓名,我便姓张名廉,清廉的廉。而你就叫做张兴,高兴的兴,记住了吗?”杏儿做了鬼脸拱手道:“是,廉公子。”张小怜不再理会杏儿调笑,轻咳一声,正了正嗓音,便也端起步伐,昂首向绮月楼走去。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
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
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
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
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
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
歌声婉转凄凉,怨诉绵绵,绮月楼的宾客们陶然于其中,如痴如醉。曲罢良久,芸娘缓缓起身致意,四下宾客如梦方醒,掌声雷动,爆发出热烈的赞叹之声。有道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如此醉人心弦的曼妙歌声,只能出自绮月楼的头牌歌伎芸娘之口。
芸娘是绮月楼的头牌,人称伎压群芳,艳冠洛阳,不仅弹琴唱曲技艺精湛,美貌更是不可方物,一颦一笑都能勾魂醉人,动人心弦。按照绮月楼的规矩,客人可以点明曲目,由心仪歌妓弹唱,一曲起价五两纹银。至于芸娘,等闲不会露面,每月只唱三天,每天只唱三曲,起价二十两纹银,贵的令人咂舌。然而,物以稀为贵,二十两银虽是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生活费用,却仍挡不住那一掷千金的富家子弟,在此争风吃醋,攀比斗富。最后,叫上芸娘一曲的定价,往往被哄抬到四五十两白银,自是更添绮月楼的名气。
芸娘一曲唱罢,众侍女纷纷上来服侍,稍作休息。身旁转出一个侍女,轻敲三下编钟,示意四下安静,随后以手示意,今日的第三曲可以开始竞价了。宾客们依旧热情踊跃,你加一两我加三两,很快便从二十两叫到五十五两。这五十五两白银非小数目,在洛阳城中也可买处宅院,如今却只是为了博得美人一顾。那些慕名而来的过路旅客,见到绮月楼里众人如此豪横,纷纷咂舌,暗想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然而,侍女对这个价格并不满意,环视四周,高声询问还有没有人愿再出价。楼中宾客虽然激动不已,却没人再出银子了,毕竟出钱只是点个曲目,在场所有人都能因此听到芸娘献唱,至于是唱谁点的曲目,便没有那么重要了。侍女略显失望,刚要敲响编钟,三楼突然有两人同时喊出六十两。六十两?全场目光唰唰望去,都想瞧瞧是哪家的纨绔子弟,如此挥金如土。
只见三楼凭栏之处,一人独坐一桌,正满含微笑的看着芸娘,却是上楼不久的孔苒。至于另外那一声加价,则是坐在孔苒邻桌的两名劲装青年。两人脸面一白一青,白面男子颇为俊武,青面男子则有些阴鸷坚毅。两人均是黑绸劲装打扮,勾勒身形健壮有力,自带一身强大气场。
孔苒被对方那强大气场逼得不敢直视,方才一直努力装出来微笑的脸皮,也此时变得僵硬起来。孔苒缩回身子刚想放弃,却正好与芸娘深情脉脉的目光撞在一起,浑身一颤,如堕九重云中,竟一时看得痴了。
看到刚才还故作潇洒的公子哥,现在如同傻子一般的在那里出丑,侍女面露不屑,暗想又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便朗声道:“方才,二位公子同时愿出价六十两,既是异口同声,便算不得数,奴婢请问二位公子,是否愿意继续出价呢?”
孔苒连忙收摄心神,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看到芸娘满是鼓励期待的眼神,顿时充满力量,朝着对面望台上的侍女挥了一下手,继续加价道:“六十五两。”
“七十两。”青面男子沉声回应道,白面男子则好整以暇的继续饮酒。
“七十五两。”
“八十两。”
“一百两。”当孔苒喊出这个数目的时候,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大家议论纷纷,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这个败家子,这可是绮月楼开张近四十年来出现的第一高价。众人纷纷开始猜测孔苒的身份来历,有人说他肯定是王侯贵胄,跑到洛阳城里争风吃醋;也有人猜测孔苒肯定是江洋大盗,所以才会挥金如土毫不在意。
芸娘听得叫价到了一百两,便又轻轻抬头朝孔苒望了过来,眉目流转,似乎蕴含着别样柔情。孔苒如遭雷击,大脑瞬间空白,不自觉地就要站起身来,周围嘈杂的声音一点也听不到了。此时却没人注意到,三楼的远处的偏僻角落里,张小怜与杏儿一直坐在那里冷眼旁观,见到孔苒望向芸娘的痴痴丑态,主仆二人四拳怒攥,满脸愤恨鄙夷之情。
“一百一十两。”青面男子抬起头来,冷冷盯着孔苒,同桌的白面男子依旧默默喝酒,浑似置身事外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素来胆小的孔苒突然狂笑起来,好像要用这做作的笑声掩饰自己对二人的畏惧。也不知是因为芸娘那炽热期待的眼神,还是因为发现自己居然对二人心存恐惧后的悲怒,孔苒突然变得放肆起来,不去直面青面男子的注视,而是用挑衅的眼神瞥了白面男子一眼,一字一顿道:“我出二百两。”听到孔苒喊出天价,看客们这次反而没人出声,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众人都盯着白衣男子手中缓缓拿起的酒壶,轻轻地斟酒,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众人的耳中却彷佛传来轻微的斟酒声一样,这一刻,时间似乎突然变得非常的漫长。
那白面男子放下酒壶,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身上有二百两吗?”孔苒冷笑一声,从桌上拿起一个长长的布囊,慢慢解开青色的裹布,里面露出一把形制古朴的宝剑。剑鞘通体黝黑,似乎镌刻着几个篆字,隐隐约约透着些许青蓝暗光。剑柄造型简单朴素,既无缠绳,也无花纹装饰,却似有肃杀之气。
楼下的酒客们看不到三楼发生了什么,纷纷翘首望去,只看到孔苒面向邻桌,手里似乎平举着什么东西。而三楼的酒客们在多看了那宝剑几眼后,便觉得那肃杀之气化身一股强大的压力,漫天压迫过来,好似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纷纷狼狈逃下楼去。偌大的三楼贵宾层,此时只剩四桌客人。除了孔苒和黑衣男子两桌,一桌是那角落里的张小怜杏儿主仆,二人直直的盯着孔苒手里的宝剑;另一桌则是三楼观舞台的最佳位置,身穿白衣绸缎的贵公子和陪坐在侧的褐衣仆人,两人一直背对众人,自顾饮酒,好似无事发生一样。
握剑在手的孔苒,一反方才的猥琐懦弱,须发尽起,神情狂妄至极,执剑指向那白面男子道:“不知道这柄长剑,值不值二百两呢?”
青面男子突然一拍桌子,桌上佩剑高高弹起,青面男子迅捷无比地起身从空中抽出宝剑,举手便砍向孔苒手中长剑。电光火石之间,青面男子手中的宝剑断作两截掉落,孔苒身体晃了一晃,脸上闪过一阵青白,极不好看。
青面男子原想砍落孔苒手中宝剑,挫一挫孔苒的傲气,没想到自己那削铁如泥的盖世神兵,方一砍上黝黑剑鞘,便断做两截。最让人感到可怕的是,整个过程,连一丝反震之力都没有,极其顺滑,如同切豆腐一般,这怎么可能?再看那黝黑剑鞘,一点伤痕都没有,只是方才断剑瞬间闪了一下微弱的青光,这又是怎么回事?青面男子大为震撼,细细推敲,孔苒武功极为普通,断不能以内力震断自己的宝剑,那这作怪的,只能是这黝黑的剑鞘了。
白面男子微微皱眉,对着孔苒打量一番,心中有了主意,潇洒起身笑道:“仁兄手中果然是把好剑,不过如此宝剑折算成银两未免可惜了。我观仁兄器宇不凡,倾心结交,愿送上二百两,作为见面礼,不知仁兄意下如何?”全场骚动,众人见白面男子如此气度,尽皆心折,纷纷赞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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