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掌花案（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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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日之宴，设于皇宫之中的集英殿。这日的宴会与往年一样，筹备地甚是盛大而繁缛。这是若颜时隔一年后的再次入宫，只是这次与以往不同，她已成为亲王侧妃，身肩外命妇品位。身边虽没有了父母至亲的关怀，却在入宫前至入宫后的每一刻，都得到了那个男人无微不至的庇护。

若颜看去那走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时有意味深长地冲自己侧眸浅笑，又时有趁无人之际轻扣进自己的指间，两人含笑相凝，已是难抑那漫溢而出的浓厚爱意。

“庄雅姐姐有孕在身体虚不适，加上之前的那件事情，皇上还未消除疑虑…..”

若颜淡淡地开了口。元俨微微颔首，接而微沉了沉神色。

“嗯……”

“她不愿入宫，也是出于无奈。”

“让她在府里….静养着也罢。”

男人抛下的这寥寥数语，在此刻若颜的眼中，只觉得甚是淡漠疏离。她侧过头看去男人轻垂的眼眸，那瞳色又仿佛隐去了云霭深处。

“那日之后…..”

“他虽与她冰释前嫌，但是…..”

“除却那夜，便再没有踏足过苍南斋。他…..”

“与她之间，总觉得…..

“有很深的羁绊，又仿佛在互相隐忍着什么….”

正在若颜出神凝思着这两人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之时，此刻眼前，从御花园梅林深处举步生风而来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

“妙元见过叔叔！”

那女子礼毕，抬起头扬起明媚细长的眼眸，那熟悉的神采落入若颜的眼中，顿让那女孩挂上了一脸欣喜。

“妙、妙元….？”

只是那话音刚落，又慌忙改了口。

“臣妾…..臣妾见过惠国公主。”

在众人面前，她虽喜难自禁，却不忘自己的身份，更是周全了礼数。妙元知晓若颜谨慎温柔的脾性，将她温柔扶起，又转眸笑看去了她身边的那位温柔打量着自己与若颜的男人。

“公主府中事务繁忙….”

“这几日方听闻王侧妃有了身孕，这还未来得及恭喜叔叔呢！”

她与他寒暄笑道，只是听她提及到那女人，若颜的心却揪起了几分隐痛。

“晚些日子…..”

“等妙元的这位小叔母也有了….“喜上加喜”之事，叔叔…..”

“您可得请妙元吃酒！”

听见这嫁为人妇的女孩一贯的口无遮拦，若颜顿时霎红了脸，元俨坦然笑出了声，他看去身边人羞涩的模样，又眯着眼睛向妙元略点了点头。

“公主乃是贵客，本王没有不请的道理。”

他怜爱着这可爱的侄女，更是依着她的玩笑调侃了起来。当着众人之面听着这叔侄的对话，若颜羞垂的眼眸已然无处安放…..

“我入府这么久，只要他在身边的日子，几乎没有一夜能让我有喘息的暇余…..”

“但即便如此，这还是并无一丝…..那般征兆…..”

正在若颜红着脸胡思乱想之际，妙元却走至元俨身侧，隔着众人之耳轻声道：

“叔叔，妙元许久未见若颜，可否…..”

“与娘娘借一步说话？”

她的笑眸仰起在男人略微诧异的目光中，他凝了凝妙元机灵的眸子，随即又温柔颔首地笑了笑。

…..

待元俨与朝臣们寒喧之际，若颜又得以有机缘与妙元走在了这熟悉的宫中庭院内，两人抑制不住彼此的牵挂，握上了手，又时不时笑眸相映起来。

“若颜，自从你嫁入王府以后，我们虽偶有通信，却甚有见面的机会……这些日子…..”

“你可好？”

她的关切之色流露在明亮细长的眼眸之中，更是侧过头怔怔地打量上了自己。

若颜看了看身边人，点头而笑起来。

“这些日子，府中倒是多少发生了一些事情。”

“不过….也不打紧，因为…..”

“这些事也与我并无太多关系。”

…..

“你与皇叔….？”

“我…..与他一切如初。”

女孩的回答趋于平淡，苦笑的杏瞳中却透出了些许迷茫。

“不过….当我听说王侧妃有了身孕之事时，我还替你担心了甚久。”

“你说你入府也有些日子了，你又是叔叔心尖上的人儿，怎么却突然让她先…..”

妙元直白的疑惑仿佛触碰到了若颜隐于内心的在意。她无奈笑了笑，又轻叹了口气。

“这些年…..”

“因为迷症，我一直断断续续在服药，直到这月才停了药，如今还在调理身子。”

“我与王爷…..”

“虽然….也很想要孩子，但此事…..”

“我们彼此都明白，只能顺其自然…..”

“不能强求。”

“并且…..他很是在意我的身子，所以…..”

…..

“所以你们都没有上心。”

妙元心领神会地掩口笑了起来。她凝了凝若颜微红的脸颊，又释然了神色小心道：

“不过，若颜…..”

“你可知叔叔与王侧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听闻当年王庄雅身为相府之女，却犯了事，叔叔对她可是避之不及。”

“但是如今为何突然又…..”

妙元欲言又止的疑问让若颜直觉意外。

“你…..”

“你今天是怎么了？”

她不解地苦笑了起来。

“以往我与你说这些，你只是一味地宽慰我….”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王府里的事情这么在意了？”

见挚友的脸上挂上了不解之色。妙元顿眨了眨眼睛。

“我…..我这不是担心你…..”

“你瞧你心思这般单纯，有什么不满又爱藏着掖着一味隐忍。”

“我可不想看见…..那些别有用心的女人分了你的宠爱，让你与叔叔生了嫌隙。”

她的自我辩解让单纯的女孩渐消了谨慎的顾虑。

“这件事，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她笑了笑垂下了眼眸，将迷惘的目光放去了此刻银装素裹的重重庭院中。

“我与那位娘娘原本一见如故…..”

“她说她对王爷并无男女之情，让我安心。但…..”

“就在她临行云隐寺之际，却突然又心生悔意…..”

“如此，她得了王爷恩宠，与王爷冰释前嫌……”

“如今又有了身孕。”

若颜的叹息之词透着几分无奈，想起庄雅如今对自己的冷淡，她不禁自怨自艾了起来。而这一番话出口，妙元的脸上却流露出了几分不自然的神色。

“那你….？”

“你真的不在意吗？”

她慌忙调整了此刻深藏不露的心绪，又关心地反问道。若颜笑着摇了摇头，又幽幽开了口：

“若要说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

“我…..虽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纠葛，但是….”

“自我以这般身份嫁入王府以前，便已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

“他虽然心中有我，但我也并非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若要他的心、他的身为我摘得干干净净……”

“其实我并无那般自信…..”

…..

“何况我也清楚，他极少感情用事，更是…..为了家国社稷可以理性到牺牲自我的男人。”

“妙元…..”

“我与你不同。我既无力量、也没有立场去要求他…..”

“我…..只要他心中最深的一席之地是属于我的，我…..”

“便知足了……”

女孩深藏于心底的一番肺腑之言第一次向旁人如此明亮地敞开，妙元听后愣了许久，接而又难以平复心情起来。

“若颜，我见你一向柔弱，却不知在你心中，竟想得如此透彻……”

“我虽出身宗室，如今看来却还不如你更适合这皇城之中的生活。”

….

“姐姐贵为公主，心中有不可退让的骄傲之处是人之常情，您不可与若颜相比。”

“况且这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处世之道，若颜尊重姐姐的想法，也觉得您并无苛求与过错。”

那女孩恭敬谦逊的笑言似乎说进了妙元的心里。她隐藏着此刻波澜起伏的内心，又释然苦笑了起来。

“我只求一生一世与一人相爱相守，这般愿望，旁人都说是苛求，但是如你所说，这怎能有错？”

“若非要说错，只能说错在挑走眼了男人，错在这世上除了你，无人能理解我。”

两人相视而笑，凝望而叹，而在这片刻的交谈后，不知何时，天色渐而暗沉了下来……

黄昏下，御花园内松柏的枝叶高低交错着，片片残雪更是覆上了金色的夕芒…..

待那尊贵的女孩与自己一番倾谈，又依依不舍地道别后，若颜带着侍女左右环顾起四周，却发现自己那夫君正在不远处与朝臣们谈笑风生…..

正在她露出欣然之色欲迈开脚步之时，一袭高大的身影从那身旁的假石后翩然踱来，更是放下了宽袖，转瞬横挡在了自己面前。

“谁？”

这人的突然出现让若颜着实吓得不轻，她抬起头，却看见了一双高高挑起的细长眉目此刻镌刻在一张沧桑俊挺的脸上，深黑的眸子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眼前人的眉目与自己所爱之人有几分相像，只是比起自己那贵重自持的夫君，更多了些气宇轩昂的豪爽之态，也更年长了其许多…..

浓郁的衣香阵阵袭来，若颜意识到这熏香与夜夜春帐中自己无比熟悉的气味如出一辙，她霎惊红了脸，目光慌乱了起来…..

另一边，这男人见日思夜想的意中人盯着自己的衣裳出神，心中喜不自禁，更是情不自禁地觉着可爱。他多想如夜夜痴梦里那般拥她入怀将她占为己有，可残酷的现实却又不得不让他按耐着呼之欲出的欲念，收起了那可吞噬去理智的思念…..

男人故作镇定地开了口：

“你…..”

“不记得朕了？”

还未等女孩回过神，眼前人的笑已徐如煦风。

“皇….皇上….”

那日殿中发生的一幕幕帧帧涌入脑海，女孩抬起的目光充斥着惊恐，止不住手的微颤，更是六神无主起来。

“臣…..臣妾……”

“参见皇上。”

她从惶恐中瞬间拉回到现实，立即低下了头恭敬地行上了礼。

那低垂的目光不安地忽闪着，只怕那日殿中发生的一切，眼前人会依旧怀恨与在意。

“那日…..”

女孩垂下了目光，却是几分怨念堵在胸口不愿与他相望。

…..

“那日…..是朕一时冲动。”

见女孩畏惧退缩，真宗立即阐明了她欲言又止的疑惑。他想与她细细道来自己如今的自责与悔意，却是话到了嘴边，又变得毫无头绪起来。

“这一年有余，朕…..”

“为了你，为了你与元俨，深感愧疚自责…..”

见这天子真诚致歉，若颜微微抬起了诧异的目光…..

“过去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如今你已为亲王侧妃，朕…..自然不会再为难你。不过朕也希望你…..”

“能对朕既往不咎。”

他温柔地安抚着眼前人的惊惧不安，更是努力放低姿态，只为打消她心中的疑虑。

那帝王几分卑微的目光落入若颜明亮的瞳中，惹得这单纯的女孩甚是意外与无奈。她错开了与他对视的目光，又叹着气将视野忽闪去了远处的暮色中。

“皇上…..您贵为天子，怎能轻言言对错。”

“那日发生的一切…..”

“不仅是若颜，殿中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