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秋风乍（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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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乍，慈宁宫外的桂花树正飘落着零星花瓣，淡淡的香气弥散在微凉的空气中，一如当年碎玉轩的金桂，那年深秋时节，依旧是少女情怀，而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了。
嬿婉步入宫门时，脚下的石板路因昨夜的雨水尚未全干，石缝中渗出的些许泥泞混着落叶，肃杀的秋意叫人觉得生寒，嬿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快步进了内殿。
入殿时，眼前闪过一片温暖的金色光晕，烛火在金丝帷帐中摇曳，燃起了一室的幽静，隔绝了外界的寒意。太后端坐在高榻之上，神情威严冷静，手中把玩着一支翡翠雕刻的眉刷，镜前那张威严端庄的脸映在铜镜里，虽显出几分苍老，却依旧藏不住往日的风采。
她看到嬿婉进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示意嬿婉走近。
嬿婉上前，礼数周全。她微微屈膝行礼，恭敬道：“太后安康。”
太后微微点头，眉宇间含着几分考量，语气柔和中却带着一丝戏谑：“几日不见，令嫔生得愈发美了。你来的正巧，以往都是福珈为哀家画眉，今日你便来为哀家画吧。”
嬿婉垂下眼帘，眉目间尽是恭敬与顺从。她低头答道：“能为太后画眉，是臣妾的福气，还望太后不嫌弃臣妾粗陋。”
太后笑意不改，命福珈取来描金雕花的眉具，那镶嵌着珠翠的眉笔闪着寒光，蕴含着冷冽的锋芒。嬿婉接过眉笔，手指微微一紧，却依然保持着表面上的镇定，她的手轻巧地蘸了些许墨色，试探着在太后的眉梢轻轻落下第一笔。
空气中一瞬间仿佛凝滞，嬿婉的动作极为轻柔，却又不失力度。太后微闭双眼，感受到笔锋在自己眉上游走，忽然淡声道：“嬿婉，你落笔利索，下手倒是更利索，难怪两位皇子都折在你手里，哀家从前倒是小瞧了你，你竟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然而字字如冰，刺入嬿婉心间。她依旧低垂眉眼，不露半分异色，只是轻轻一笑，温顺答道：“太后谬赞。只是臣妾愚钝，若非听见愉嫔教给五阿哥的计谋，臣妾又岂敢出此一计，说起来，还要多谢愉嫔的法子。”
太后的唇角微微上扬，笑意却未达眼底，她缓缓睁开眼，镜中映照出自己的眉形，语气平静中透着一丝寒意：“如此说来，倒是你得了愉嫔的好处。不过，嬿婉，你就不怕哀家将此事告知皇上？”
嬿婉心中一紧，然而面上依旧从容镇定。她停下手中眉笔，抬眸迎上太后的目光，眸光温柔却坚定，缓声道：“臣妾与太后本是一体同心，太后若告发臣妾，岂非自断臂膀？又有何人可为太后分忧。”
太后闻言，眸中一抹冷意闪过，随即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嬿婉，如今连玫嫔也夸赞你，她是何等厉害人物，说明你确实长进不少。”又细细打量了嬿婉，道，“你年龄和机心渐长，可你的容颜却愈发美丽，这宫中倒是无人比得上你了。”
嬿婉微微垂首，心中一片冷然。玫嫔前世之事，自己与她闲话时也曾听闻过些许，确是不可小觑的，其心机深沉绝不逊于今日的太后。
她轻轻应道：“谢太后夸奖，臣妾再如何美貌，终究及不上太后的国色天香、雍容华贵。”
太后微笑着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有着欣赏、又有一些钦佩，亦藏着不可窥探的锋利。殿内的气氛静谧至极，只有烛火发出微弱的“噼啪”声。
忽而，太后目光一沉，问道：“这宫中的流言甚嚣尘上，想必也是你的手段。你便这么恨如懿吗？”
这一问犹如一阵冰冷的风，吹进嬿婉的心底。她稍作停顿，眼中寒意微显，点头道：“是，臣妾与她乃是死敌。男子尚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说，而臣妾虽为女子，却也有此志。”
太后眉头微蹙，眸中掠过一丝忧色，却未再深究，语气渐渐缓和：“嬿婉，哀家知道你心中不甘，但宫中步步是局，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哀家提醒你，莫要被仇恨蒙蔽双眼，切勿作茧自缚。”
嬿婉闻言，心中微微颤动，但她面上依旧冷静恭敬，轻声应道：“臣妾谨记太后教诲，定会小心行事。”
太后缓缓点头，眸中神色复杂，似在思索着什么未曾言明的深意，片刻道：“哀家从前为妃嫔时，有一个故人曾经说过：‘当我们不能一击将敌人击倒时，只能极力的忍耐’。如今哀家还有能教导你的东西，只是也担忧，再过几年，你会比现在更厉害。”话罢，嬿婉也发现，不知在哪句话时，太后对她的好感度已达到了65。
然而太后语气中的敲打之意分外明显，嬿婉微微颔首，随即柔声道：“是。臣妾日后还要仰仗太后的庇佑，再如何厉害，也是太后的身边人，更不敢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太后瞥了嬿婉一眼，对镜看了片刻，方开口道：“嗯，画的不错。”又起身对嬿婉道，“你的话也别说的太早。你当令嫔时是一个心思，若你来日成了令妃、令贵妃、皇贵妃，你自会有不一样的心思。”
嬿婉忙福身行礼道：“太后这话，臣妾怎敢当。昔日臣妾跟太后说的话，至今不敢忘的。您永远是后宫真正的主子，也是臣妾的主子，有什么心思也是在太后身上。”
太后轻笑一声，亲自扶了嬿婉起身，道：“好了。不过与你闲聊几句，动辄起身行礼倒是生分许多。你的心思哀家自然明白，不必多言。”
殿外的风铃轻轻作响，带来初秋的微凉。而嬿婉微微躬身，缓步退出大殿时，心中却已暗自计较。
出了慈宁宫，寒风扑面，嬿婉立于宫门前，眼中一片幽深。那高高的宫墙内外，权势和仇恨如同看不见的丝线，紧紧缠绕在每一个人身上，而她也深陷其中。只是，她不会甘心成为线的末端，而要成为那掌控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