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杀人或被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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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日军投降后,新一军立刻面临一个问题。
必然要解除庞大敌军的武装,并监护他们直到遣送回国。这将是个漫长又复杂的过程。必须接管一个市民被认为抗命又难以控制的大都市,这会更加复杂。人民一旦被解放,难免会看到一些自由表达兴奋之情的过度反应,这有可能打乱和平。指挥官了解到,任何试图压制这些反应的动作,都会被认为「冷酷无情」。事实上,这就是为什么当年他会放弃工程专业进入军事院校。
眼见英国如何控制中国近百年而没遭到任何反抗,孙立人将军复制了英国人的方法。他了解日本士兵绝对服从的特质,于是和投降的日军指挥官协商,由日军继续维持城市的秩序,直到中央政府派人来接管为止,交换条件是没有战俘。但对城市居民来说,看到日本兵自由地在他们的街道上行走,简直无法接受。
「难道过了七年,还要继续让敌人来统治我们?」
孙将军想到一个办法,让市民亲眼看见日本士兵和军官清扫城里的街道、拖拉垃圾和清空所有粪坑。
「换换位置,正好让日本军人为市民服务一下。」孙将军向市民推销他的想法。「现在,他们在中国清洁工的监督下,被迫穿着干净的制服、佩带全副徽章去做肮脏的工作。而且,日本军人不分阶级和头衔,一律要向穿着制服、不论军阶高低的中国军人敬礼。也就是说一名日本将领,必须在大庭广众之间向一名中国步兵敬礼。」
这个办法正式实施了。
有一天,我在街上面对面碰上一名日本兵,他没向我敬礼。我挡住了他,重重甩了他一记耳光,把八年来中国人所受的苦难全部发泄在他身上,以致他的帽子和眼镜都掉到地上。
这个日本兵立刻并拢脚跟,把手举到眉毛。我注视他的眼睛,以为会看到凶恶、残酷、无情,像我在缅甸丛林里追击的、野兽般的日本鬼子。可是我没看到这种情形,反而见到像一个中国农民,因为没有对日本兵躹躬,被打耳光后吓得发抖的样子。接着,我耳边响起孙将军的声音:
「这些禽兽,不容许存在中国军队中!」
这是在说日本人,还是在说我?
忽然,我觉得血液上冲,满脸通红。
我捡起地上的帽子和眼镜,交还给那个日本兵。然后,在唯恐被人看见的情况下,赶紧离开现场。幸好我没有从步枪中射出一颗子弹;否则,在余生中,这件事将会一直纠缠着我。我忽然想起当妈妈问我要不要受洗时,我对原罪概念的异议。
我该把日军的罪行推到它的士兵身上吗?
战争结束了。我还待在军队里干什么?
几天后,将军来对我们讲话:
「我最近去了趟重庆,很多你们的父母、叔伯来看我,有些是我以前的同学或好友,有些是我的上司,他们都提出相同的请求,要把他们的子侄从军中领出来。我告诉他们:军中的体制没有让士兵退出的规定。应召入伍是终生的承诺。
「但对你们来说,这不是世界末日。我准备成立第一所类似大学的学校,具备传统大学的所有科系,包括科学、工程和人文学科;不同的是,这所大学的所有毕业生,除了拥有学士学位,还有上尉军阶。你们全都能被接纳进入这所大学;还没完成高中教育的,我会开办一所像我的母校(清华)前身的预备学校。」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孙将军。不久之后,各种奇奇怪怪的谣言开始流传:部队要被派到海外;要奉命占领日本四国;部队要被改组;…
这时,泰德被重新分配到陆军指挥部。有一天,他来告诉我:指挥部在几天内要迁到东北,目标是共产党。
我不知道什么是共产党;他们是中国人吗?但如果是,他们的士兵一定像我们的士兵,是来自于农民,其中必定有些叫王扁脸、李缺嘴的。不管他们叫什么名字,都是中国人。从小,妈妈就一再交代我们:「中国人不杀中国人。」
三叔公曾问我:「每个人多少都有些忌讳,你的忌讳是什么?」
「当你的良心和法律起冲突,」爸曾对我说:「就照你的良心去做。法律是人定的,会随着时间或不同的政府而改变。你的良心会在余生中一直紧随着你。」
泰德对我说:「我曾问过八叔公:如果我们决定离开军队,他能不能收留我们。他说他只能收留一个。你手里有枪,是用来杀人的;我只有发报键盘,不会杀人。所以你走人,但要保持低调。他们会枪杀逃兵,就像射杀青岛街上的流浪狗。」
逃兵?这个名词像根榔头重击我的脑门。我想我只是离开,但从没想过会被当成逃兵。该是回家的时候了;但,家在那里?
妈在那里,家就在那里。
最后一次得到妈的消息,她告诉我学校要迁回沿海,她被裁员了。我姐姐的学校也因为相同的理由而关闭了;我不知道爸爸在那里,更别提是生是死。现在,泰德要随军出发去东北。东北是那里?
我在单位移防的当晚,和李克明一起开了小差。
八叔公信守承诺,让我住在他的公寓里的空房间。白天他去中央信托局上班,晚上才回来,所以我偷偷夹带李克明进来不成问题。我们共享一张床和八叔公为我准备的有限食物。广东人胃口很小,我和李克明是北方人,所以自始至终,我们都处在饥饿状态,但至少是存活了下来。
像囚犯一样在公寓里躲了一个月后,八叔公告诉我们,最后的一支部队已移出了广州,我们不必再躲了。但,我何去何从?
就在我们正打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时,父亲出现在城里。他受聘担任岭南大学教务长。虽然我们没有高中毕业证书,他可以让我们以试读生的名义进大学。如果学期结束时,我们所有科目都及格的话,就能正式入学。
爸爸也住在校园里,所以我们经常见面。以前我从来不曾这么常见到他,日子一久,对他也有较多的了解。有一天,我壮起胆子指责他对我妈妈不忠实。
「这或许是妈的不是。这些年,为了给我们这些孩子较好的环境,她没留在你身边。但就你而言,有些方法可以克服性欲。你知道我们这些年轻人是如何克制性欲的?」接着,我自以为是地试图侮辱他:「你可以拿一块肉,在上面戳一个洞,用来满足你的兽欲。你不是告诫我们要及时悬崖勒马,以免坠落深渊吗?」
「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诉苦道:「寂寞对心灵的折磨更甚于肉体。我和家人离散,因为想用我所知道的方法报效国家,同时还要养家。另一方面,你妈不断地寻找对子女成长最好的环境。我们两人都不认为各自的奉献方式有妥协的余地,结果就是一种难以向你描述的绝望感。你说骑马临绝壁,不错,我希望教你们这些孩子懂得悬崖勒马;甚至还买了一匹小马给你,以为这会让你的脚更舒适地踏上马蹬。看着小马逐渐长大为成年的公马,但我和你们这些孩子的距离却似乎越来越远。」
寂寞会成为一种折磨?我倒想体验一下。以我的年龄,任何经验都令人兴奋。举个例子,我喜欢阅读悲剧,也喜欢看悲剧电影。每次我们怂恿妈去看催泪电影,她都说:「我的人生已经够悲哀了。要看电影,也要看些欢乐一点的片子。我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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