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轮回（其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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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剧烈的光照满了阴暗的车舱，亚璃被突然的手机灯光刺激的回过头，一眼就瞥到了右上角的时间。她也拿出了自己的桃红色iPhone，时间显示与洛彦凛的一模一样。

“这个空间里相对于外界时间果然是静止的!”她愕然地说，“手机时间、还有手表时间，所有的计时器工作都离不开一个大前提，那就是‘时间’这个东西的客观存在。在这个世界里，万物是静止永恒的，时间是一个不存在的谬论，一切与它相关的东西也会在客观上失去效果。”

“我们现在不动的好好的吗？”洛彦凛问。

“那是因为在这里，时间可以看成是无限大的，这里过去一秒的等于我们认知里一秒负几十的数量级，无穷小就是趋近于零。”安德鲁也转过身来，“阿斯蒙蒂斯在高架桥上与我们追逐时，这个领域就开始以它为中心，在城市里疯狂扩大。它可以让时间暂停，把这个暂停的世界从正常的时间线里分离出来再无限放大与原先的世界平行。高阶吸血鬼真正的力量……是扭曲时间与空间的法则。”

修改法则……像dio那样暂停时间，然后在你的“下一秒”之前用看不见的方法杀死你么。

“我不确定希尔教授和技术部的弗拉基米尔卫星是否捕捉到了阿斯蒙蒂斯的生命信号，但在可能的援助到来之前，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安德鲁轻轻地叹着气，一把拉开了宾利的车门。

零下数十度的冷风夹杂着雪飘进车舱里，洛彦凛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要……与那个怪物战斗？”安德鲁突然的行为对洛彦凛的刺激超过了寒冷。

“我不知道可以拖住多少时间，但我尽量吧……”他也没有多大的把握，“亚璃，驾驶座交给你了，保护好彦凛，不论我遇到了什么情况你们都不要分开，必要的时候可以驾车逃离，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安德鲁·米兰重重地关上了车门，他倚靠在车身上，向里面挥手。“真的……可以吗？”亚璃打开了侧窗，她知道再多的阻止也是没有用的，他和那个叫卡库勒·米格伊西莫维奇的男人一样，都是死脑筋，是决定做某件事后死也不会回头的死脑筋。

“没事的。”安德鲁露出了笑容，像渗进无边暴雪里的一抹阳光，他把目光移向了洛彦凛，“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可能会再次超出你的认知，希尔教授曾经对你隐瞒了一些东西。但教授先生是没有恶意的，这个隐瞒对于你或许是好事，但现在不得不展现在你的眼前了。唉，其实不应该这么早让你知道的。”

“什、什么东西……”洛彦凛揣测着这句话，小声嘀咕。安德鲁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向天桥上的怪物走去，侧窗缓缓升起，洛彦凛突然重重地捶着窗玻璃，“喂！你真的要去吗？你的身上没有枪也没有什么汞银弹……赤手空拳不可能打得过那个怪物啊!”

玻璃隔绝了所有的声音，安德鲁听不见一句话。

洛彦凛想起了米格，他毅然离去的背影与眼前的这个意大利男人是这么的相似，即使前方有死亡等待着，也不会回头。他不管自己什么被隐瞒了东西，他就是不想让安德鲁死，不想让这个半年前把他接出学校的男人死。这半年里，他与安德鲁的共同语言并不多，交流机会也仅仅是医院里十分钟的探视，但他现在比谁都希望安德鲁活着。看着身边熟悉的人在眼前死去……谁也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半年里发生两次。

亚璃接管了驾驶位置，她没有搭理洛彦凛的歇斯底里，而是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嘴里轻轻地说

——祝你好运。

洛彦凛仿佛看到了一个穿着红白相间巫女服的女孩，头上缠带着红色头绳，跪在神社鸟居前虔诚地祈祷。这一次，她祈福的对象不再是本家高高在上的亡灵，也不是虚无缥缈的神祗，是一个独自走在暴风雪里的意大利男人。

安德鲁脱下了风衣外套随手扔在了脑后，白衬衫的纽扣一个个解开后也仍在了一旁，雪地上留下深浅不齐的脚印。壮硕健美的胸肌暴露在了寒冬之下，这个身材匀称到可以做男模的人，竟然练就了这样的一副媲美WWE选手的肌肉。冰冷的雪花撞击在他的身上，像一根根细长的针刺激着他的身体，脸上冷漠到没有流露出一丝表情，与其说是坚定的意志力与抗寒力支撑着，他更像是失去了知觉感官。临近天桥大约五十米时，他停下了脚步，不知是马尾辫被风吹落了还是什么，金色的长发迎风散开，像一头震怒的公狮。

洛彦凛还处于混乱之中，尽管他看到了安德鲁身上那格斗冠军般的肌肉。但是——他要面对的是怪物，是那种一只手就能轻松打倒十个梅威瑟的怪物。

白皙的肌肉渐渐变暗，有种与夜融为一体的凄美感，仿佛看到了美杜莎的死亡之眼后的身体石化。除了最显眼的腹肌和胸肌，每一寸所见的皮肤紧随其后地变成了相同的黑青色。石化的身体上钻出了密密麻麻的白色小点，又像是没有融化掉的雪花，但随后这个想法就被否定了，没有什么雪花落在身上分布的这么整齐有序，黑与白在安德鲁的身上有序的点缀着。安德鲁也变成了一个怪物，怪物的脑后飘舞摇曳着亮眼的金发。

皮肤的白色部分开始有明显的突起，无数把接近两米的黑色刀刃一瞬间从身体里长出，雪地上散落着被刀刃刺破的皮肤组织，他看起来就像一只巨大的……刺猬。

阿尔贝托酒店，罗马议事厅。2015年1月1日0点30分。

窗外的雪小了一些，希尔教授关闭暖气供应打开了纱窗，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涌进巨大的厅堂。在闭塞的室内长期工作会让人头昏昏沉沉的，况且还是不间断与半个世界之外的技术部保持联络，同时观察接收屏上卫星图像的细微变化。这样的冷风让昏昏欲睡的人思维会清醒许多。

希尔·尼泽兰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除了中途起身泡上一杯浓的发黏的咖啡，坐姿甚至都没有改变。很多杯接近二十度的红葡萄酒下肚，他的脸上看不出醉酒的红晕，会喝酒是他从年轻到年老一直可以拿来和朋友吹嘘的优点，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当年那般一起躺在桑达姆风车农场的阳光下，静观时间流逝斗转星移的老朋友了。

弗拉基米尔卫星正在外太空监视着这座城市，乐园的监测小组全部加班，只是为了不惹怒这个叫希尔·尼泽兰的男人。这些年技术部一直打破常规，不断挑战着希尔教授的忍耐底线，但他们终究还是不敢真正得罪这个人，谁都知道这个男人有多么可怕。

“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林德霍姆把架在腿上的ipad搁置在一旁，他站起身，手里捧着早已凉透了的咖啡。他一直坐在沙发的最远处，悄悄地一遍又一遍刷新着ipad上水果忍者的个人得分记录。

“什么问题?”希尔教授不苟言笑。

“关于‘死亡之夜’。”林德霍姆言简意赅地说。

“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希尔教授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他一眼，继续注视屏幕，“你们乐园聚集了世界上最顶尖的物理学家、化学家、生物学家、数学家，还有一帮被国际通缉的黑客。以你们的技术，想查出一件事情是很简单的吧。”

“但是——我们无法找到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或者是——”林德霍姆说，“被销毁的连一个碎片也没有的东西。”

希尔教授仰起头紧紧闭上双眼，“你想知道吗？”他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可以吗？”林德霍姆谨慎地问。

“我拒绝。”希尔教授突然睁开眼，金色的瞳孔张开到了最大，像夜间的猫头鹰。他就这样看着林德霍姆，再也不多说一句话。

“果然啊。”林德霍姆轻声叹气，“您不想被世人知道的，即使把地球挖空也无法找到。您真的是一个可怕的人，希尔·霍亨索伦·尼泽兰先生。”

“不是不想被你们知道，而是你们不应该知道，至少是目前不应该知道。中国有一句古谚语叫‘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万事俱备’的时候，你们自然会知道的。”希尔教授说，“还有，我不想听到有人用这个名字称呼我。”他瞪向林德霍姆，不怒自威。

“明白——尼泽兰先生。”林德霍姆微微鞠躬。

“咚咚咚——”议事厅古铜色的门外响起了轻快的敲门声，“进来吧，门没有锁。”希尔教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门被轻轻的推开一条缝，娇小的身影站在玄廊阴暗的灯光下。伊耶进来转过身把门虚掩上，矜持地站在门口。“晚上好，希尔教授、林德霍姆先生。”她轻声向两位外表看起来比她年长的人问好。

伊耶的身上穿着粉红色的睡裙，脚底踏着一双白色的兔子拖鞋，披散的金发草草地扎着左右不协调的双马尾，煞白的脸上好像可以看出她才从一场噩梦里醒来，又像某种内分泌失调造成的间歇性疾病。

“伊耶？”希尔教授对站在门口的女孩感到很诧异，他望了望腕表，已经过了十二点半，这在平时早已是她睡熟的时间，“你为什么在这里？还有，你没有吃药吗？”他注意到了伊耶惨白的脸。

“没有吃药，睡不着。”伊耶低下头，细声细气地说。

“安德鲁没有照顾你吃药吗？还是，他已经困了吧。”希尔教授笑了笑，“那今天我来给你准备药吧，明天一早我一定会去批评他的。”

“不，安德鲁哥哥不会忘记的，请您别批评他。”伊耶不停摇着头，“我去敲了他的房间门，他不在房间里，他还没回来。”

“我记得他去送彦凛和亚璃回家了吧，嗯……”希尔教授对着时间思索了一会儿，“按照他的速度，现在肯定已经回来了。不过外面下雪，他应该会慢一些，不过也不至于这么久还没有回来。”他小声嘀咕着，也好像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是想说他们在路上遭到什么危险了吗？”林德霍姆听到了交谈的内容，他问的很直接。

“嗯、嗯。”伊耶又一个劲地点头，“安德鲁哥哥这么久还没回来，我怕他们在路上遇到什么了，难道是……阿斯蒙蒂斯？”她说话已经带有了一丝哭腔。

“好啦好啦，没事的。我想阿斯蒙蒂斯也不敢在高架桥上或者城市街头袭击他们吧，它自己一定也不想惹麻烦。”希尔教授试图安慰她，“我让技术部门的叔叔们看一看他们在哪里——可以吗？林德霍姆先生。”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语气瞬间变回了与成年人交流的不温不火的冷硬。

“请——”林德霍姆耸耸肩，指挥权现在全部在希尔教授的手里，他想说“不行”也没用。

希尔教授在电子地图上“与天争锋”住宅小区的位置上标记了一个深深的红点，“塞斯奇先生，我需要您用监测卫星扫描从我这里到标记点之间距离最短的路线，寻找一辆搭载着三个人或者独行的宾利轿跑车。”希尔教授通过话筒对屏幕另一头的技术部总部下达命令。

“了解。”慵懒的声音从屏幕那边传来，电子接收器上缓慢移动的卫星观察画面突然切换，高架桥与部分相连的主干道缩小了数万倍数，投射在了希尔教授的电脑屏幕上。在技术部总部的地下，有一台超级计算机与弗拉基米尔卫星联机，计算机在飞秒之间根据使用者的要求分析得出了最短的线路。

雪夜让城市的上空看起来像蒙了一层厚厚的雾，只有稀疏的红点在街道模型上或快或慢地移动着。在雪夜与跨年夜的双重影响下，早已没有多少行人在街上游荡，红外线扫描系统得到的图像更容易清晰分辨。

“很抱歉，我们没有找到符合您要求的目标。现在的中国时间应该是跨年夜吧，街道上没有一辆车，甚至没有——结伴而行的人。”塞斯奇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不应该啊。”林德霍姆眉头紧锁，“难道他们往返选择了一条更远的道路，外面的天气这么冷他们一定不会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还是说……他们在这条街道上失踪了？”

“这就是希尔教授对你所隐瞒的东西。”亚璃望着一脸呆滞的洛彦凛，“欢迎来到——真正的世界。”

洛彦凛嘴巴张的好大，大脑像被高压电轰击过似的失去了知觉，如果这时有一只吸血鬼扑到他的身上吸干他的血，他或许都不为所动。他木然地望着青黑色的怪物，青黑色的怪物……或者说是安德鲁正一步一步地向天桥上走去，身体里长出的刀刃末端扫过半尺深的积雪，划过无数条整齐又锋利的刀痕。阿斯蒙蒂斯高高地伫立在天桥最高的地方，像穷途末路的国王正襟危坐会见弑君者。

安德鲁转身的那一刻，洛彦凛看到了他的眼睛。那血红的目光是那么的让人心惊胆战，像极了戴着面具的怪物。

“他是……吸……吸血鬼？”洛彦凛指着安德鲁，说话吞吐不清。

“是的。”亚璃回答的很干脆，“应该说是伪装者，具体来说是嗜血基因没有觉醒的吸血鬼，他还保持着人性，但同样获得了身为吸血鬼的力量。吸血鬼从接受初拥仪式到成为完整的个体需要很长的时间，在这段进化历程中，适当的诱导可以使他往偏于完全体吸血鬼的方向进化，进化结果就是安德鲁这样的。有点像，唔……像生物学里的基因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