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恶魔之影（其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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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的要这么做吗？”洛彦凛的视线在吊灯和希尔教授之间徘徊，“您没有开玩笑吧……”

“吊灯损坏的赔偿金全部由伊卡瑟德帮你承担，你只需要把勃朗宁弹夹里的子弹送到那个灯座里。”希尔教授坐在座位上，竟然悠闲自在地翻起了报纸，“这是对你勇气的试炼。”

洛彦凛咽下无数口唾沫，他知道已经无法反抗了，希尔教授绝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至少在这种场合肯定不会开玩笑，他说“是”，就没有人有权力说“不是”。他可以微笑面对你，也可以立即翻脸把你撕成碎片。

颤抖的手终于平稳了一些，他慢慢地把枪口对准吊灯的灯座。这是真枪啊这是真枪啊……他的心里一直絮絮叨叨地默念。举枪的姿势还是很简单的，小时候买过玩具枪，上好膛扛在肩上大喊“我们现在都是士兵了”，也曾经上满bb弹和小伙伴分组枪战，有一次还打掉了对面小朋友一颗牙齿被老爸拧着过去赔礼道歉，后来长大了，也没有继续玩玩具枪的兴趣了，那种感觉渐渐随着时间淡忘……

被淡忘的感觉找回来后还是如此的熟悉，举起、瞄准、射击——只是长大后的这一次手中的玩具枪变成了真家伙，目标从一起嘻嘻哈哈的小伙伴变成了天价的水晶灯座甚至是凶残的未知生物。

洛彦凛闭上眼睛，食指僵硬地扣动扳机，“噗”的一声闷响后，金属与金属的清脆撞击声振击着耳膜。他缓缓睁开眼，钢丝悬挂的水晶吊灯在上空微微地摆动，近乎透明的灯罩外壳没有一丝刮痕。他弯腰捡起弹射在脚下的9mm铅弹壳，弹壳的表面热的发烫，弹头处逸散出刺鼻的火药味。

“恭喜你驯服了第一匹野马。”希尔教授把报纸扔在了桌上，淡淡地说。在洛彦凛举枪到射击的几分钟内，希尔教授的目光没有离开手中的报纸。

“这就，结束了吗？”洛彦凛倚靠在墙上，大口地喘气。

“是啊，你已经完成了我的测验要求的全部内容。”希尔教授说。

“这……然而我没有按照您的要求把灯座……射下来啊……”

“灯罩外壳的材质是熔点几千度的金刚石，用这种小口径的弹药打完一整个弹夹也不会让它损坏。”米格看着洛彦凛的眼睛，“最重要的是，你克服了心理障碍，扣下了扳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洛彦凛长舒一口气。这就是希尔教授的套路，就像去什么单位面试，地上有一个废纸团，最后被录取的往往是捡起垃圾的人，而不是学历最高口才最好的人。他暗自感叹，研究哲学的老教授对人心都掌握的这么透彻么。

“但是这个测验也太草率了吧，您这个考官全程都没有看考生一眼哦。”亚璃对希尔教授说。

“因为——”希尔教授的脸上露出了深不可测的笑容，“我对彦凛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啊。”

百分之百的信任么……洛彦凛忽然有些想笑，从小学到现在“信任”这个词似乎就从不属于他。初中的时候曾经被班主任以“不自觉不老实”为理由，安排在教室第一排坐了一个学期，他向班主任申请调换座位，班主任说你上课看杂志玩手机不听讲我不信任你啊，碰了一鼻子的灰，只能每天在每个老师的眼皮下当好学生。不过——老师也确实没有理由信任他啊，因为一旦脱离“老师”的视线，所有坏学生喜欢做的小动作都开始了。

历任每一位教过他的老师给出的评价都是“这个孩子很聪明，但是xxx”的格式，他也毫不在意，甚至有些都懒得过目了。但是现在有个人对他说“我百分之百信任你啊”，这个信任他的人是本该最不可能信任他的人，信任的理由……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因为碰到那个像PH试纸就头晕目眩心绞痛的特质吗？他是不信自己是吸血鬼的，老爸老妈都是从猴子进化过来如假包换的纯人类，自己怎么可能变异成吸血生物。

“六发汞银弹足够吗？”安德鲁说，“这次的准备是不是太简单了些。”

“够吧，任务是监视而不是强制战斗，如果携带的补给过多，只会影响行动效率。”米格说。

“那个……汞银弹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好高级的样子。”洛彦凛举手提问。

“乐园的特殊工艺，将普通的铜弹铅弹浸入液态汞中，再电镀上银。普通子弹只能对吸血鬼造成创伤，但是想彻底杀死它们必须使用银弹。”米格解释道，“哦，忘记跟你说了，乐园是伊卡瑟德技术部门的别称，不过里面都是些精神不正常的家伙，最好和他们保持点距离。”

洛彦凛“哦”了一声，游戏里和美剧里的方法还真的挺管用的嘛，圣水大蒜十字架，只是没有人在战斗的时候带一把大蒜过去吧，披着黑风衣的吸血鬼猎人瞬间变成菜场卖葱大爷，逼格要下降好多。

“喏，这个给你。”亚璃把一个带天线黑匣子扔到了洛彦凛面前，“记得充满电哦，这可是要使用一夜的。”

“这是……对讲机？”洛彦凛隐约记得在黑帮片和侦探剧里见到过这种东西。主角手持狙击枪隐匿在几百米外的树林里，一枪干掉了别墅里的反派，点燃一根烟，淡淡地对着黑匣子说“目标已经消灭，请确认”。

“对讲机必须全程打开，保持与伊耶电脑终端的联系。”希尔教授的语气明显加重了，“我们每隔十分钟会对你们的安危进行一次确认，如果出现了异常，另一个行动小队立即前往现场。”

米格和亚璃不约而同地点头，他们对这种任务行动分配看起来已经驾轻就熟了，只有洛彦凛一个人一知半解地东张西望。

“用手机通话不行么？”洛彦凛问，他的内心不断产生疑问。一座最高峰到山脚不到三百米的小型山林，没有必要要像深潜海底两万里那样精心准备吧。我也是爬过山顶的人啊，一个往返最快一个小时就可以了。山腰上虽然没有WIFI，不过4G网络还是很好的，吸血鬼来了我们埋伏在树林里用马格南打爆他的狗头就可以了……

“先不说手机的电量能否支持运行一夜，如果在通话中不小心按错了某个按键，就会影响到通讯的顺利进行。”希尔教授说，“即使只是小概率事件，也要竭尽所能避免它的发生。”

好的吧——洛彦凛不再提出一些奇思妙想了，希尔教授不愧是个典型的德国人，考虑什么事情都细致谨慎到有些偏执。这样也好，作为一个蹲在后面全程划水的选手，也多了一份不被误伤的保障，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有大腿保护的。

“还有一点是最关键的，希望诸位可以谨记于心。”希尔教授拍了拍手，示意每个人保持绝对的安静，即使现在并没有人开口说话。

当一个领导者希望场面上保持真空一样的肃静时，他接下来说的话将是最重要的命令。

“阿斯蒙蒂斯不同于我们以前接触的亚种、伪装者，即使是技术部，对他的了解也几乎为零。它的能力，它的形象目前对于我们都一无所知。

“如果在执行任务中与目标或疑似目标正面相遇后，出现了一些扭曲客观物理定律的现象。

“必须马上撤退！”

伊比萨岛，萨利内斯海滩。

约恩•凯伊斯半躺在铺着凉席的沙滩椅上，自带的可拉伸小桌放着一瓶冰块已经融化的比利时樱桃啤酒，一英尺长的吸管伸到了他的嘴边。头顶上是巨大的遮阳伞，虽然太阳早已落山。

地中海清凉的晚风吹拂着这片天体海滩，海浪扑打在身上溅起的水花不断的被海风蒸干，留下了一层白色的海盐和浸入心骨的凉意。凯伊斯的躺椅就在海岸边，虽然已经是深夜了，海滩上的游客丝毫没有减少。不知名的乐队搭好简单的棚子和闪光灯，带上劣质音响和吉他话筒举办夜场演唱会，近乎赤身裸体的男女游客早已经放下了矜持和高雅，伴随着炸裂般的重金属摇滚手舞足蹈，像亚当夏娃偷吃禁果前的众生狂欢。

凯伊斯故意选择了一个离演唱会较远的地方。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摇滚，他实在受不了那种万人狂欢的嘈杂环境。所谓的度假，就应该是静静地躺在夜晚的海边，倾听着海风的声音，望着远方夜空的烟花升起猝灭，宁静而惬意，远离一切喧嚣。

这个美好的时刻，如果再有一个性感的比基尼女孩陪伴在身边，便是人生中最安逸的时刻了吧。

凯伊斯自然不会忘记这一点。此时此刻，比基尼女孩就蹲在他的面前，把脱毛膏挤在他的腿上，再用刮刀一寸一寸地清理干净。

女孩长着一副亚裔女明星的面孔，身材却达到了欧美的超模水平。她的脸上涂着黑色的眼影和紫色的唇膏，红色的三点式泳衣把身形又凸显了一个档次。凯伊斯总喜欢装作低头喝酒，眼神就不小心地溜到了女孩的身上上，一脸淡定地欣赏泳衣下若隐若现的身段。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与啤酒瓶放在一起的苹果手机特有的铃声响起。女孩暂时把脱毛膏放在一边，拿起手机按下收听键依偎在凯伊斯的身旁。

“嘿，现在是马德里时间十二时半，这里是约恩•凯伊斯，目前处于度假期，坐标嗯……不告诉你，如果您想和我讨论工作，那么您可以挂断电话了。”还没有等来电的人开口说一句，凯伊斯就断断续续地抢先说了一大堆，言语中满带着樱桃般的醉意。他故意侧过脸，脸颊贴在女孩的胸口，女孩毫不羞涩，反而主动迎上前，让年轻男人零距离观赏她的身材。

“是‘安德烈’么，我是‘犹大’。”等到凯伊斯的一大堆废话说完后，电话另一侧的人简单地甩下两句话。那一段的声音经过了机器的处特别理，听起来像嘈杂的电流。

凯伊斯拿过了手机，一把推开黏在身旁的比基尼女孩，懒散的醉意瞬时清醒。他从躺椅上站起向海岸边迈去，一步一步地在海滩上留下脚印，直到双脚被冰冷的海水浸泡。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以“工作”为理由打乱他的假期，唯独这个代号叫“犹大”的人。

“犹大”只是这个人的代号，是为了隐藏真实身份命名的一个符号。如果使用现代企业上司与下属之间的关系，“犹大”是他的boss。

为这个叫“犹大”的家伙效力的人，都拥有不同的代号，这些代号全部来自于耶稣的十二门徒。凯伊斯的代号是“安德烈”，那位被罗马帝国钉死在X型十字架上以身殉教的门徒。

对于自己的boss，凯伊斯一直有一个不解之惑。作为老大，为自己命名代号的时候，不应该选用一个最伟大的人作为伪装么……然而他选择了最肮脏的名字——犹大，为了金钱出卖导师的小人，基督教义里可耻的叛徒，集人性所有丑恶面为一体的男人。他曾经问过“犹大”这个问题，可是“犹大”的回答却总是淡淡的微笑。

时间到了，我会让你们知道的——这是“犹大”的唯一一句答案。

凯伊斯大口呼吸着海边的空气，风中混杂着海盐的清香。手机紧握在手上，在“犹大”开口说话之前，他无法揣测那个人的意思。

这种突然事情在他的记忆里还是第一次。虽然经常吐槽“犹大”怎么剥削他的法定假期，怎么把他当永动机压榨，但只要他获得了“犹大”批准的假期，在假期的期限之内，“犹大”是绝对不会干涉的。不像一些公司的无良经理打电话给正在外面度假的员工说你快回来有紧急任务给你没有加班费，“犹大”保持了作为老板的基本节操，并且从不拖欠任何人的工资。这也是他愿意为“犹大”卖命工作的原因。

一个坚守节律的人如果打破了常规，那唯一的情况就是——事情或许已经发展到难以挽回的局面了。

“关于阿斯蒙蒂斯么？”凯伊斯大致猜到了“犹大”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