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凝视深渊之“人”（其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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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鲁，我们的签证时效还有多久？”希尔教授沉思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考虑一些实际的问题。

“大约只有一周的时间了吧。”安德鲁说，“除了亚璃是为期一年的留学签证，我们几个可只有短期工作签，毕竟这个国际时装展销会只有短短的半个月时间。”

“联系大使馆，给我们的签证续签。”希尔教授轻轻地挥挥手。

“您已经打算在这座城市里长久驻守了吗？”米格问。

“是啊——因为这一次我们要面对的，不是亚马逊雨林的亚种，也不是阿拉斯加的伪装者。一旦将它锁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其击杀。”希尔教授扶着前额，“如果等到他的完全觉醒，整座城市将会化为废墟，这必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但是阿斯蒙蒂斯已经初步觉醒了吧。”安德鲁说，“他的身体开始脱离意识的支配，体内被隐藏的嗜血基因已经初步显现。”

“你们不认为有一点很不同寻常吗？”米格说。

“你说——”希尔教授点点头。

“吸血鬼从完成初拥到进化成完全体，不仅要经历恶劣的选择淘汰，更要进行漫长时间的考验。弗拉德三世变成一个伪装者需要四百年，越向顶层进化需要的时间就必然更多。”米格大口地喝着冰水，“而我们来到这座城市时，阿斯蒙蒂斯只是刚显现出了象征着其身份的生命信号，到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所以你认为他的进化速度不符合常理吗？”安德鲁接着说，“本该是对数增长的进化速度却变成了指数增长。”

“你是想说这其中一定有一种催化作用帮助了他的进化吧。”希尔教授说道，“而且，你怀疑塔纳托斯。”

米格只得点头，自己想说的被希尔教授不多不少的全部说出来了。“我们都不知道塔纳托斯的目标是什么，现在她既然帮助我们定位了阿斯蒙蒂斯，难道她就没有可能帮助她的同类觉醒吗？安德鲁说过，驱使阿斯蒙蒂斯的不止是它的欲望，塔纳托斯无疑就是它的催化剂。”

“虽然不可否认这种可能性。但我不理解她这样做的目的，她这样只会为她的同类招致更多的敌人。虽然吸血鬼属于独居生物，她也没有理由把火力往同族身上引吧。”安德鲁说。

“米格的假设我也一直在思考，但是囿于没有证据，我无法对任何猜测做出肯定。”希尔教授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思考，我们要开始行动了。第一个受害者已经出现，如果我们停下脚步一直踯躅不前，第二个第三个受害者也会接踵而至。”

“思考的事就交给乐园的那些天才吧，我们只需要把目标从这个世界上抹杀就可以了。”希尔教授冷冷地说。

“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宝西山与蓝缨中学属于同一片区域，但是这片区域往西就是通向别的城市的国道，这里还是为学生提供廉价租房的住宅区，都是十几年的老宅了，没有安装监控设备。我们要人力搜查吗？”米格的语气很无奈。

“明天上午让伊耶骇进出租车公司的定位记录系统，找出昨天晚上离开出租车后那个穿雨衣乘客的动向……”希尔教授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他的注意力开始集中于手中的笔上，签字笔在复印纸上快速地勾勒某个画面。

这是一副蓝缨中学及其周边环境的草图，画的其实并不仔细，很多东西直接用德语字母代替的，但是这一片地区每一座大小设施都齐全的体现在了纸上。

“没有了卫星的支持，我们的地位由主动变成了被动。而摆在我们面前最大的一个难题就是找到目标的踪迹，这一片区域除了学校、租房区，还有自来水厂与体育场，是人流量最大的区域之一。目标混杂在这里面我们几乎无从下手，除非——用炸弹把这片直径几公里的区域全部摧毁。”希尔教授难得开了一个惊悚的玩笑。

“也就是我们要寻找阿斯蒙蒂斯可能出没的地方，比如他……觅食的地方……”安德鲁猜测道。

“正解。”希尔教授竖起了大拇指，“鉴于才发生了恶性杀人事件，市民们一定已经很警惕，至少在凶手落网之前没有人敢在半夜时分外出。而这位‘凶手’一定还会出来觅食的。我们需要推测出他觅食的具体地点。”

“但是附近的区域……学生住宅区人口密度极大，稍有情况便会制造出特大骚动，这里肯定不可能，而学校与自来水厂安装有摄像头，在里面公然作案等于自由罗网。”安德鲁对着希尔教授画的草图比划道，“除此之外，就没有符合条件的地方了啊。”

“有的。”希尔教授的语气很坚定，“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

他缓缓地挪动僵硬的身体，关掉了电扇的按钮。在这个阴暗潮湿的环境里正对着最大档的风扇，风吹的关节有些隐隐作痛。他抚摸着自己的手臂，却不禁有些享受这种痛感了，这是他少有的还作为正常人类的标志吧。

窗外还是有一阵风涌进来，房间的木门被吹的“吱吱呀呀”作响。一丝光透过门缝照到了他的脸上，真刺眼……他用手半捂着眼睛。那个女孩又来了，他的内心有一种被绞割的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是这样的。

洒在脸上的光线越来越刺眼，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被遗弃在臭水沟里的野狗，奄奄一息地望着外面的世界——就像他注视着光芒里的那个女孩……一样的神情，一样的狼狈不堪。

我和她……是一样的东西啊。为什么她可以生活在光下，而我只能寄居在阴影里……

——我不想成为被这个世界所抛弃的东西啊。

这是这几天他的心里一直在不断重复的话，可是他却感觉现在的他已经渐行渐远了……渐行渐远，和他希望不将他抛弃的世界。

如果这就是结局，这种结局谁又想要呢？即使得到了力量和权力，却失去了本来拥有的一切东西，这种结局也很难受啊。如果力量可以代表世间万物，其他的一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呢？比如……作为人类最根本的所有物——情感。

情感……吗？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个东西，这个东西属于我吗……他突然发觉“情感”这个东西已经离他如此的遥远，仿佛从来不曾属于过他。

可是……这些东西曾经都确切的存在过他的身上，虽然只是曾经。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么？”如果现在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甚至愿意说“是”，然后被烈焰吞噬，灼烧成灰烬。即使意识死亡了，灵魂跌落到无尽的虚空之中，也比掌握着力量却被世界所遗弃要好得多吧。

是的……都是她……

他想到了那个女孩，一切的改变都从见到她的那个阴雨天开始的。而现在，她在离他五米远的位置，这个距离与初遇之时跌倒在雨水中的他和高高在上的女孩相同。一样的距离，她似乎在接近他的同时，也刻意避开他，就像马戏团里的驯兽师，和野兽一起生活但是不敢把头放在野兽的血盆大口里。

但他本不是野兽，他是人类……是那个女孩把他变成了野兽！

都是她的错！她应该付出代价！

他一脚踹开了木门。客厅里的装饰与卧房里别无二样，古旧发霉的人造皮沙发和锈迹斑斑的茶座，还有一台早已无法接收到信号的台式电视机。除了一盏高功率的日光灯，为这座阴暗破旧的小屋里提供着有些格格不入的光明。

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他，就像他跌倒在雨中之时，那种打量丧家之犬的眼神。今天的她格外漂亮，一直垂下来的长发绾成了发髻，穿着紫色的蕾丝花边长裙，脚下踏着一双黑色的小皮靴，白色的长袜包裹了纤细修长的腿。她好像才参加了一场盛大舞会，在舞会上，肯定有无数的贵族公子弯下腰请她跳舞。

“她的味道，你还记忆犹新么。”女孩打量着他，略带戏谑意味地说。

他知道这里的“她”指的是谁，那个被他撕成碎片的可怜女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他没有搭理女孩的戏谑。径直地走到她的面前，单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按在了肮脏不堪的水泥墙上。他的语气一直保持着平静，压抑在心里的怒火却已经涌现在了表情上。

这就是力量吗？其实也是一种很不错的东西嘛，当把被征服者践踏在脚下时，那种涌上心头的快感就是权力和力量带来的快乐吧。

“你要、杀了我？”女孩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面部因呼吸困难变的有些难看，掐住她的那只手青筋暴起注满了杀意。她知道他是动真格的，如果不安抚他的情绪，他也随时可以把她撕成碎片。但是她的眼神还是很平淡，平淡的甚至有些空洞无光。她勉强从没有完全闭塞的气管中汲取氧气，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上去却如此淡然，他的一举一动似乎已经被她完美预测。

“你带给我的这一切，我不喜欢。”他的腔调阴沉沙哑，好像正在经历一场痛苦的疾病。

“不喜欢？你不喜欢什么——”女孩淡淡地说，“权力还是力量？把那个桥洞下的可怜猎物撕成两半时，那时的你不是很快乐吗？难道你开始可怜那个女人了。”

“闭嘴！”他低声怒吼，掐住脖子的掌心加大了力量，指甲仿佛已经陷入了女孩纤细的脖颈中。女孩的表情开始被痛苦替代，喉咙深处不断地发出窒息的“喀”“喀”声。“我……不会放过你的，因为你带走了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