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契约（其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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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伊卡瑟德CEO的名义欢迎你的到来，洛彦凛先生。”踏入议事厅大门的那一刻，在他感知到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站在他面前之前，一双粗糙的大手就已经紧紧地握住了洛彦凛捏着冷汗的小手。

井上亚璃和安德鲁退居到了老人的两侧，成为了老人的两位左右护法。洛彦凛打量着面前这个热情的外国老头，心里大喊这事情不对劲啊！

我不是已经变成了他们拯救世界的小白鼠了吗！解剖台呢？穿着白大褂拿着大剪刀的医生呢？洛彦凛的视线焦虑地四处游动，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不仅不是阴暗无光的实验室，反而有些眼熟，这不是经常在报纸上看到市政府接待外宾的地方吗！

也是哦，五星级酒店最顶层的会议室怎么可能是一个秘密实验室呢？可能是内心的极度紧张让他产生了莫名的焦虑症吧。洛彦凛感受到了心脏的颤抖，可是他的手已经被老人紧紧握住了，没有力气挣脱，他终于鼓起了勇气，与老人四目相对。

老人的穿着充分展现了他常年混迹上流社会的品味。私人订制的阿玛尼西装与匀称的身材完美契合，John Lobb皮鞋被擦的一尘不染，在水晶灯下闪着微光，手腕上的Omega用黑金的外壳包裹，玛瑙雕琢的指针在精密的机械下毫无误差地运作着。

拥有接近一米八身高的洛彦凛在这位高大的老人面前竟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威压，他略微抬起头才能完全睹见这位高大老人的正脸。老人的头顶找不到一根黑色或者金色的发丝，花白的头发用发胶卷成了一层层波浪，昂贵的香精在他的身上挥发出清新的淡香。他看起来已经很老了，可脸上却又没有什么皱纹，有些部位甚至还保有年轻人的光泽。唯一能证明他的苍老的是一副金丝框的老花镜，大拇指厚的镜片后面，海蓝色的眼眸流露着善意与友好。老人的面部一直保持着慈祥的笑容，他的形象分明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对年龄比他小半个多世纪的学生施以父亲一样的关怀。

等洛彦凛冰凉的手变得热乎后，老人才主动松开双手。“我是希尔•尼泽兰教授，目前在罗马大学哲学院挂职。”老人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了一张名片递到了洛彦凛的手上，“见到你很高兴，洛先生。”

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沧桑，这一头花白的头发肯定见证了许多故事。

“您就是……希尔教授？”洛彦凛诧异地接过名片，在他的认知中，发给别人的名片就是牛逼的人对对方的一种尊敬与认可。他顿时想起了蓝缨中学的时光，最恐怖的一次就是高一期末考试作弊被抓后去年级主任的办公室挨批，办公室很宽敞但是极其阴冷，堆积成山的公文资料混合着印刷油的香味和霉味，尽头的办公桌旁地中海发型的年级主任一脸铁青地准备好了对他的制裁。洛彦凛只知道希尔教授比那个只会在学生面前威风凛凛的年级主任牛逼多了，而他自己到底是何德何能，可以在一句话没有说之前得到这位教授的名片。

洛彦凛诚惶诚恐地阅读着希尔教授的名片，小卡片的构造非常简单，材质与搬家用的硬纸盒一模一样，名片的背面印着由几个线条构成的简单手写画，六翼天使在空中俯视着一栋典雅的古建筑。而另一面只有简单的两行字。

Università degli Studi di Roma“La Sapienza“

Professor Hill Nezerland

除此之外就是一片空白，没有华丽的边框装饰，没有留下名片拥有者的联系方式，即使字体也是最简单的印刷体。

“你们……就真的这么需要我吗？”洛彦凛怯怯地问。

“那当然。”希尔教授的两眼闪烁着渴望的光芒，“中国古代的三国时代，刘备三顾茅庐请来了诸葛孔明帮助自己完成了霸业。事实证明，天才的光环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不会黯淡，即使他还没有被人们的慧眼所发现。一个人的伟大是不由那些世俗目光所决定的，像毕加索、达利，只有他们逝去多年后人们才回忆起了他们的伟大，人们于是为他们建立纪念馆，然而这些又什么用呢，这只是那些人对自己平庸的一个遮掩。”希尔教授眉飞色舞地说，他的兴致似乎被激起了，双手在空中着魔似的挥动，海蓝色的眼睛高频率地眨着。

哲学家的思维真就和正常人不同啊……还是这个外国老头自己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天才，活在自己的梦里。不，他就是个天才啊，不然一向喜欢挖苦人的英语老师为什么这么想要他的签名著作……不过洛彦凛真的想笑，是无奈的苦笑，活了十八年，读了十二年的书，还没有人拿诸葛孔明来和他自己比较，还毕加索和达利，我还没疯好吧！他听得到最多关于他的评价就是——普通，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如果不是与旁人颜色有点差异的瞳孔——这个别人有可能盯着他多看几眼的因素，他的一生注定就是一个背景板吧。

这就像是诸葛孔明再怎么牛逼，蜀国有几十万将士给他做背景板，衬托着他的光辉。然而那几十万人放到现在已经没有人认识他们了吧，是不是很绝望，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说，你们是不是认错人啦。我这个人井上亚璃小姐也不是不知道，就是个除了玩游戏一无是处的废物了……”洛彦凛说，“我怎么可能是诸葛孔明，我连当孟获的资格都没有吧。”

“所以说了，教授，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您现在知道了吧，根本没有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的价值，别忘了我们还有正事哦。”亚璃不屑地说，她叉着腰站在会议桌的另一头，一脸鄙夷地看着洛彦凛。她的旁边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男人留着黑色的短卷发和邋遢的胡茬，坐在转椅上聚精会神地操作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洛彦凛现在才发现角落处还有那么一个人，他穿着黑色T恤衫，上面印着高高竖起的中指并配上了两个最嘲讽的英语单词“fuck you”。

“嘿，亚璃，所以我一直教导你不能根据一个人的表面判断一个人，真正的天才都隐藏在这些平凡的皮囊里。”希尔教授摇了摇头，“米格，把资料给我，我需要再次确认一下。”他转而招呼那个一直被忽视的男人。

原来那个人就是井上亚璃口中的米格啊，还是个什么精神分析学博士？洛彦凛再次打量着那个形象有些邋遢的男人。米格的视线没有从电脑屏幕前移开，他随意地“嗯”了一声，从身前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米黄色的文件袋交给了身旁的亚璃，亚璃把文件袋送到了希尔教授的手中。

“想喝哪种，牙买加蓝山还是印尼麝香猫？”安德鲁把两杯颜色一模一样的咖啡摆在了洛彦凛的面前。

“都，可以吧。”对于已经足足半天没有喝水的洛彦凛，什么咖啡此刻在他的眼里也就是一杯止渴的水了。他捧起还冒着热气的陶瓷杯，一口气“咕噜咕噜”咽下了一半。然后他忍着把咖啡吞进了胃里，这种又烫又苦的感觉让他想切了舌头……

“咖啡可不是这么喝的。”安德鲁笑着，在杯中用夹子加了一块冰和一块方糖。

“那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就当作是面试了，咳……”希尔教授在洛彦凛的旁边坐下，他把文件袋中的物件拿出来一一摆在了他的面前，“不必慌张，即使你的面试表现很差。有我在，你肯定可以过关的。”希尔教授看着口中还含着冰块的洛彦凛，会心地笑了笑。

“你的名字是洛彦凛，父亲是中国人洛古天，母亲是罗马尼亚人西尔维娅•范普伊，你的父母生下你后，就定居在了这座城市，尽管他们有时因为工作原因要去国外。”希尔教授眯着眼睛，凑到文件跟前照读，“回答‘是’或者‘不是’。”

这是面试吗？洛彦凛只是感觉自己像是犯了事被抓进局子里，然后被老刑警一脸狐疑地查户口。“是。”洛彦凛只回答了一个字，要按照出题人的要求来回答问题，不要自我发挥！这是语文老师天天教育他的。

“首先，我对你父母的遭遇感到遗憾。”希尔教授摘下了眼镜，把文件推到一边，“我们为了你也调查过你的父母以及他们祖上的三代人，但是他们的人生经历都非常的平淡，没有发现一丝与吸血鬼有关的痕迹，即使存在嫌疑，也都被立刻否决了。”

“所以说嘛……”洛彦凛小声地喃喃自语。

“但是你拥有血统是铁定的事实，血的遗迹不会欺骗任何人。”希尔教授说，“我们考虑过基因突变的可能，不过人类基因含有的碱基对与脱氧核糖与我们研究过的样本都大相径庭。虽然吸血鬼拥有与人类类似的外表和生活习惯，但就遗传学来说，这是两个不同的物种。即使发生了基因突变，牛也不可能变成马。”

“所以我这是第一个不明不白的吸血鬼吗？”洛彦凛不安地问。

“确实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案例，你的存在或许对解开血族之谜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希尔教授端着咖啡杯，小口抿着，“历史上并不是没有从人类变成吸血鬼的人，我说一个你肯定认识的家伙——十六世纪匈牙利的吸血鬼女伊丽莎白•巴托里伯爵。”

巴托里伯爵……这不是历史上那个臭名昭著的女魔头吗？把乡下无知的少女拐到自己的城堡地下室虐待至死后吸食她们的血液永葆青春。啊这……我到底是谁啊，一下子诸葛孔明一下子巴托里，不过想起来，这点微薄的历史知识还是看某部历史改的动画学的……洛彦凛感觉他的思绪和希尔教授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伊丽莎白出身在匈牙利最大的贵族巴托里家族，她的童年很正常，因为她的父母都是人类，所以她也理所应当的是人类了。”希尔教授说，“但是她十五岁那一年，家族把她嫁给了一位叫弗朗西斯•纳达斯第的伯爵，从此她的行为越来越诡异，直到后来嗜血杀人事件的发生。”

“她是嫁给了这个弗朗西斯后逐渐变成了吸血鬼吗？”洛彦凛问。

“bingo！”希尔教授打了一个响指，“关于这位纳达斯第伯爵，历史上没有太多的记载，记载他名字的书籍和文献都是讲述他如何骁勇善战，帮助匈牙利人打败来犯的穆斯林，除此以外他的存在几乎为零，不知道是有谁故意抹去了这一段历史还是他的存在感真的太低，我们都无从查起，我曾经走访过匈牙利和波西米亚的古城，几乎还原了那一段历史，可就是这个纳达斯第在我的概念中还是空白的。我们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他在伊丽莎白十五岁时娶她为妻。”

“所以那个纳什么第是吸血鬼，然后伊丽莎白被他咬了或者睡了，然后也变成了吸血鬼，反正是传染了咯。”洛彦凛摊开手，“这个剧情很美剧啊，不过我怎么没有这种脑洞呢？”

“诶，看来你还是不相信啊。”希尔教授有些失望地揉了揉眼睛，“不过也是，让你一夜之间完全接受这些唯物主义以外的东西的确很难。我们现在也没有弄清楚人变成吸血鬼的原理，但是——远不只是咬一下那么简单。”

是啊，他是不相信，但是——那天晚上的记忆又侵袭而来，那种濒死前的窒息与恐惧和娇小的女孩那对血红色双眼。他想拒绝这一切，可那次回忆太真实了，冰冷的手掐住了脖子，他只能在绝望中挣扎。